由于赵惇突然发怒,使得留正和李仲飞心神大乱,来不及等待侍卫再次换岗,竟冒着被李后眼线觉察的危险,就此一路小跑着奔出了皇宫。直至回到金玉兰阁,留正仍在不停的浑身哆嗦。
赵汝愚等人一直在软香楼等候消息,见其这般模样,都围上来问出了什么事。李仲飞将留正扶坐在椅子上,沉声道:“圣上有旨意了。”
韩侂胄也看见了留正抱着的诏书,忙上前去取,却发觉留正死活不肯撒手。再待用力时,赵扩摆手道:“让留相歇歇吧,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韩侂胄只得抽身后退了两步,目光却依旧死死盯在诏书之上,从他的脸上,任谁都能看出什么叫“心急如焚”,反倒赵扩显得格外冷静。
李仲飞心中奇怪,小声问道:“殿下猜到诏书的内容了?”
“没有,”赵扩笑了笑,一指诏书道,“数月以来,孤几经生死,早已将成败看得非常淡薄了。成,孤之幸也,败,孤之命也,想通了这一点,许多事也就释然了。”
闻言,韩侂胄叹口气,去为留正倒茶,忽听留正带着哭腔道:“老夫今日形同逼宫,万死不足以谢此罪啊!”
悲戚声中,诏书悄然滑落,在地上滚了几下,正巧碰到赵扩脚踝。赵扩将诏书拾起来,反复读了数遍,不解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韩侂胄喜道:“圣上这是想将皇位禅让给殿下啊!”
赵汝愚也激动道:“圣上怕李后加害殿下,更不忍我大宋基业毁于一旦,故此写下这八字真言,令我等再无后顾之忧!可见圣上心中还是有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的啊!”
“父皇”赵扩如遭雷击,呆立半晌突然伏地跪倒,望皇宫方向而拜,泣道,“孩儿错了,孩儿错怪你了,呜呜呜”
韩侂胄与赵汝愚对视一眼,分左右将赵扩扶起,沉吟道,“诏书已下,下一步当如何谋划,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众人看向留正,留正良久方道:“老夫累了,想回府歇息,还望殿下见谅。”
赵扩愣了愣,忙道:“也好,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议不迟。李兄弟,请你去送送留相。”
“不必劳烦少侠,老夫自己回去便可。”留正摇摇头,将李仲飞挡在身后,独自一人颤巍巍下楼去了。
“老丞相年逾花甲,还要为国事奔波操劳,真难为他了。”赵扩亲自掩好房门,长吁道:“有此诏书,你我总算得以松口气了。”
赵汝愚想了想道:“殿下仍不可大意,臣以为除了有圣上钦命,还须有人主持议事,方符合祖宗规矩。”
这时,楼下脚步声起,有人正急匆匆跑上楼来。李仲飞未闻守夜的神劲军弟兄示警,心知来的定是自己人,忙起身相迎。刚打开半扇房门,就见郭杲一头闯了进来:“殿下在吗?哦,殿下,臣郭杲参见殿下。”
“郭帅来了,快快请坐。”赵扩指指座椅,笑容满面。这次留正二人能够顺利取回诏书,全赖郭杲相助,所以言语之间,赵扩尽显亲近。
“事情紧急,臣说完便走。”郭杲微微欠身,急声道,“李少侠和留相秘密面圣的事被李后知道了,在宫中大吵大闹,气得圣上痼疾发作差点拔剑自刎。请殿下和二位大人小心防范,以免李党加害。”
赵扩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快,快通知留相!”
李仲飞应声欲出,却被郭杲拦住,郭杲摆手道:“臣方才碰到留相,他执意要回自己府邸,臣没拦住,不过何大侠已跟了过去,想必并无大碍。”
他顿了顿道:“臣今晚再派些人手守在相府四周,殿下尽可放心。只是此处非官衙府邸,臣无法派兵,全要仰仗李少侠和义军兄弟了。”
见李仲飞点头,他又冲赵扩躬身道:“臣是偷跑出来的,为不使人怀疑,这就回去了。”
“等等,”韩侂胄突然道,“请将军千万保护好相府,最好别让留相离开自己人的视线之外。”
“没问题。”郭杲答应一声,急匆匆走了。
赵汝愚双眉紧缩,问韩侂胄道:“韩大人难道觉得留相有何不妥之处?”
“没没什么。”韩侂胄笑笑,轻咳道:“既已泄密,此事需要加紧谋划,以免夜长梦多。”
赵扩摇头道:“咱们答应留相明日议事,一切就等明日吧。”
韩侂胄还想再劝,却见赵扩手捧诏书瞅个没完没了,无奈之下,只得与赵汝愚告辞离去。李仲飞也跟下楼来,见赵、韩二人一直窃窃私语,并无搭理他的意思,便不再打招呼,径直返回了自己住处。
回京之后,他一直同崔磊住在眷居,而冷陵则和软香玉搬去了金玉兰阁南首的望月轩。
因太上皇丧期,加之京城变动,金玉兰阁的歌姬、舞妓俱已发赠银两遣散,少数无处可去的也通过软香玉的关系送往了扬州。李仲飞一路行来,只觉处处冷清,不禁唏嘘不已。
行至眷居外,忽然窗扇洞开,崔磊探出头来,神秘兮兮地道:“你总算回来了,高大哥和侯大哥等你多时了。”
李仲飞心中奇怪,进屋才知原来崔磊竟偷偷置办了一桌酒菜,苦笑道:“现在非常时期,你们未免”
“闲话少说,”高亮将他按坐在凳子上,道:“咱们江湖中人从来都是无酒不欢,最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你再啰嗦,别怪哥几个翻脸!”
“高大哥,你有所不知,”香气扑鼻,李仲飞咽了口唾沫道,“方才郭将军来了,说李后发飙,恐加害殿下,你我应加强戒备,切莫给人以可乘之机。”
侯爱庆笑道:“此番随我来京的义军弟兄可说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你也许不曾留意,这小小的金玉兰阁之中埋伏着近两百人,有他们昼夜轮守,你还担心什么?”
李仲飞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不再反对,四人谈天说地开怀畅饮,直至天亮才心满意足。送走高亮他们,李仲飞和衣而眠,很快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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