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景公再次把三郤召来(郤錡当时负责都城的安全工作),这才向栾书和三郤说出调查那些事的原因。
郤犨说:“我们虽然不知道赵氏和公孙谈交流了什么,但是从女公子的证言和赠车的行为来看,足以证明赵氏将要作乱。臣认为应当立即进攻赵氏。”
晋景公:“寡人不能不经有司审判就处死公室大夫。”
栾书说:“赵氏既然有作乱的嫌疑,就应当有所准备。臣认为应当多派士兵去抓捕他。赵氏如果清白,必然会自愿到有司进行申辩;他们如果有罪,则会负隅顽抗。如果遇到抵抗,我们就只能消灭赵氏了。”
晋景公同意大臣们的建议,他就把抓捕赵氏兄弟的任务交给嫌疑人的仇人、郤錡去执行。
在三股势力构陷赵氏兄弟那段时间里,赵武每天都要进宫“陪公子读书”,案发当天也不例外。太阳偏西之时,晋景公派了一辆车到下宫去接庄姬。报信的小臣说赵武在宫里出了点意外,要庄姬立即进宫。
庄姬大惊失色,揪住小臣的胸襟高声质问发生了什么情况。小臣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答道:“小臣完全不知,只是奉命而来。”庄姬连头发都没梳理就匆忙跟着来人上车走了。
车乘从侧墙一处偏僻的小门进入宫城,小臣引导庄姬进入一间偏房。房间内空无一人,小臣让她在此等候便退出去了。片刻之后,晋景公推门进来了,他说:“赵武没有事。寡人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使赵氏不生疑心罢了。”
入夜之后,郤錡和副手祁奚(这两人的名字可真算得上绝配)带着两支百人队悄悄接近下宫。
郤錡命令祁奚带着部下围住后门,自己则负责进攻前门。各部就位后,郤錡下令撞开大门,带着士兵一拥而入;他根本不给赵氏兄弟反应的机会,直接冲进他们的卧房。赵同的房间靠前,他刚跳起来、还没有摸到武器就被杀死了。
赵括则有机会逃出来,他大喊大叫着召集族甲。下宫里顿时乱作一团,男男女女从房间里冲出来,大部分人衣不蔽体。敢于抵抗的人都成了剑下鬼,男人的怒吼和呻吟声、女人的尖叫和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闪动的火把发出的光辉不时地映照出一幅幅血腥、恐怖的场景。
赵括身边很快聚集起一批人,他们都是誓与赵氏共存亡的忠义死士。赵括带着人边战边退,打算从后门逃走,但是他们刚出后门就被祁奚的军队包围了。赵括和同伴们手持武器昂然而立,祁奚示意手下不要进攻,他对着赵括喊道:“君侯命令我来逮捕夫子,并交付有司审判。夫子不要抵抗,否则杀无赦。”
赵括质问道:“你不是奉命来杀死我的吗?”
祁奚回答:“我没有接到那样的命令!”
赵括咬牙切齿道:“郤錡害我,滥杀无辜!我一定要到君侯面前控告他!如果我放下武器,你是否保证能我的安全?”
祁奚说:“我的责任就是把夫子交给有司,你们放下武器,就不会受到伤害。”
赵括说:“你是士燮的学生,我相信你!”于是倒转剑锋,将剑柄递给祁奚,他的同伴们也纷纷缴械。
这时郤錡带着人风风火火地从后门涌出来,他推开面前挡路的士兵,蛮横地闯入包围圈。赵括不禁大怒,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郤錡也不搭话,突然挥剑切断了赵括的喉咙,鲜血立即从伤口里喷射而出。
赵括的同伴们怒吼着冲向郤錡,祁奚则冲过去抱住赵括。但是赵括已经瘫软在地、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用愤怒和不甘的眼神盯着祁奚,很快就断气了。抵抗者已经失去了武器,一个一个倒在两人附近,很快就被屠杀殆尽。
屠杀结束后,郤錡擦干剑上的血污,下令收拾现场。祁奚挑起来分开士兵,扯住他的袖子,跨到他身前叫道:“君侯没有下达屠杀的命令,你擅杀公室命卿,我一定会向君侯汇报此事!”
郤錡没有回答,而是随手点了祁奚和另外两位军官的名字,要求他们即刻出发,到魏城去将几个罪犯押解回来。那两人都是郤錡的亲信,马上拱手领命;祁奚不得已,只好带着两人离开现场、连夜出城。
郤錡又说:“赵氏男子一律处死,庄姬带回宫去,其他人原地监管。”
有人问:“赵武也要死吗?”
郤錡说:“赵武是不姓赵、还是他不是男的?”
凶手们转身返回府中执行命令。不久有人出来报告说,赵姬和赵武被晋景公召进宫,根本没在家中。郤錡心中发寒:“赵武不死,赵氏必兴啊!”
郤錡连夜向晋景公汇报了下宫之难的过程和结果,又在结尾时对祁奚大加称赞,声称毁灭赵氏的首功应当记在祁奚的头上。晋景公对结果相当满意,表示一定会重奖所有的有功人员。
祁奚几天后回到绛都时,事件早已有了定论:“长期以来,赵括、赵同二徒因个人私利问题对君侯、公室心存不满。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二徒大肆结交他国权贵,妄图支持流亡在外的公子、公孙回国复辟。
“君侯不忍直接处死二徒,命郤錡、祁奚前去劝导二徒归案。二徒畏罪,纠集家众对公室命臣和军队大打出手,妄图侥幸突围。但是……终于没有逃脱覆灭的命运。”接下来所有的奖励决定也公布出来了,都城内显现出一片喜庆和乐的景象。
祁奚大叫着:“这不是真的!”他急匆匆赶到宫里,向晋景公举报了郤錡滥杀无度的罪行,晋景公则说:“寡人知道了。但是事情已经了结,你就不要继续纠缠了。”
晋景公当初想把赵氏的土地赏赐给祁奚,但是韩厥说:“如果赵衰的功勋、赵盾的忠诚换来的却是赵氏无后的惨剧,那么为善的人都会感到寒心和恐惧。
“夏、商、周三代圣王拥有数百年的保天之禄,然而哪代没出现过邪僻之王?王朝之所以屹立不倒,都是依赖于圣王的余荫。上天尚且感念圣贤功勋,何况是君侯呢!《周书》说:‘不敢侮鳏寡。’就是劝导人应当明德。”
晋景公于是撤销了决定,他立赵武为赵氏族长,将赵氏的土地财产都赐给赵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