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室由于发生内乱而无暇旁顾,鲁国便开始借机捞取利益。
前面说过,邾国是鲁国东面的一个小国,鲁国人自视高傲瞧不起邾国,邾国依仗齐国的势力也丝毫不怵鲁国。由于两国互相看不惯对方,所以经常发生边境摩擦。
后来邾文公的一个儿子因为权力斗争在国内混不下去了,他惶惶如丧家之犬般投奔了鲁国。鲁文公乐不可支,他希望借助流亡者来对抗邾国,便想为他抢夺一块封地。
鲁文公七年春,鲁军在鲁文公亲自率领下侵略邾国,邾军不敢迎战,只是专于防守。三月,鲁军虚晃一枪,转身占领了毫无防备附庸须句——要知道,须句跟两国争端一点关系也没有,却遭受了池鱼之灾。鲁人把鲁文公的舅舅须句君驱逐出去,把邾国的流亡公子安置在那里。
须句夹在鲁邾两国之间,自然成为两国争夺的对象。这个小城真是多灾多难,鲁僖公二十一年时,须句曾被邾国吞并,须句君流亡鲁国;第二年鲁军又把邾人赶走,将流亡者重新送上君位。结果二十年后,当年的恩人反过来灭亡了现在的城邦。正直的人都认为鲁文公做得太过分了。
下面要叙述的是宋昭公从登基到被杀的整个过程。这个过程历时九年,并散见于《左传》各节。如果按年份叙述则既不易写也不易读,所以笔者将其放在一章来叙述。
鲁文公七年,宋国发生了一场严重的内乱。
原来宋成公在本年四月初去世了,太子杵臼即位,是为宋昭公。当时的六卿是:右师公子成,左师公孙友,大司马乐豫,大司徒鳞矔,大司城公子荡,大司寇华御事。
宋成公在世时,公室曾经发生过因为立嫡而引起的内乱。太子杵臼险些在动乱中丧命,他从那时起便患上了严重的迫害妄想症。
宋昭公认为他的兄弟们(除了公子卬等极个别的)都是为了谋害自己才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结果他的妄想症就传染了身边的诸多兄弟和公室大夫。
宋昭公对晋国流放群公子的制度十分认可,他认为这种方式在宋国也同样适用,他想把兄弟们驱逐出去,又把心里想法说给卿士们听,但是遭到了普遍反对。
乐豫说:“不行。公族是公室的枝叶,正常形态的公室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如果去除枝叶,主干将无所庇护。葛藟尚且能保护自己的根(所以君子经常以它作比),何况是一国之君呢?可以寻求庇护的却加以剪除,必不可行。如果用美德亲附兄弟,他们就会成为股肱之臣,哪个敢揣有贰心?君主应当打消这个念头。”
其他人也发表了类似的意见,宋昭公迫于卿士们的压力,口头上表示悔改并检讨自己,但是暗地里却为去除兄弟们积极地做着准备。
宋昭公采取了一些列手段把本来安宁和睦的公室变为一座巨大的牢笼,君主和大夫们困在一起无处可逃,他则成为牢笼中最危险的野兽。
公子们切实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他们战战兢兢、度日如年。有些人想要逃跑,不甘心任人宰割的人则决定奋起反击。公子们联络了同样被昭公敌视的穆、襄两支旺族,两大氏族又挑起国人对新君的愤怒。结果就在宋成公大丧期间,公子们率领一支庞大的民间武装攻入公宫。
当时宫中的官员还是很多的,前大司马公孙固也在其中。公孙固年事已高,且本来已经告老还乡,这次是为先公守灵才进宫的。
公孙固迅速把官员们集合起来,与宫中卫队一起抗击暴乱者。但是公宫面积太大、暴乱者数量太众;防守者没有足够的力量抵抗进攻,不得不被迫收缩在几个大建筑物内。
公孙固、宫廷卫队长公孙郑等很多高等级贵族英勇战死,他们的英勇行为为宋昭公可耻的逃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六大卿士则调集家族武装前来支援宋昭公,公室与国人武装便相互对峙起来。
局势发展到谁也不能继续向前更进一步的时候,双方就坐下来进行谈判了。六卿站出来把宋昭公和群公子们拉到一起,劝他们重归于好。
宋昭公无奈之下承诺永远不会驱逐兄弟们,他们仍可以各司原职,但是对方应当将杀害公孙固等老大夫的凶手交出来。公子们也发誓将忠于公室、忠于社稷,不再做出危害国家的行为。
双方举行了歃血仪式,把约定写在盟书中;公子们找了几个顶包的倒霉蛋交给宋昭公,宋昭公把他们挨个放血、掏空内脏、抹上盐晾成了人干。
经历这场灾难之后,乐豫为公室的未来深感担忧。他清醒地认识到,危机只是暂时得到缓和,根本没有化解的可能性;宋昭公不会改变对兄弟们的敌对态度,群公子也不会坐以待毙,动乱再次爆发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宋昭公一定会是失败者。
乐豫认为自己高居大司马之位,应当为公室尽忠,但是他没有能力改变事态发展的趋势,最多赔上一条老命。“既然我担任这个职务于公室无益,于自己有害,那我还要它干吗?”乐豫于是向宋昭公请辞,宋昭公也没有挽留他,转身就把大司马授予自己的亲信公子卬。
春秋时期,各诸侯国官职的设置与功能不尽相同。比如晋国的大司马只是军法官,位列上大夫;鲁国的司马从公孙兹开始世代由叔孙氏担任,没有固定的卿位;而宋国和楚国的大司马则掌兵权,位列亚卿。
宋昭公就这样通过公子卬控制了国家军队。有了大司马的支持,自信心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宋昭公恢复了往日里那种飞扬跋扈的状态,不停地表示“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最后终于得罪了足以要他小命的大人物——襄夫人。
宋襄公是宋昭公的祖父,襄夫人就是他的祖母了。宋襄夫人是周襄王的小妹妹,她嫁到宋国没多久宋襄公就去世了;正值绮玉年华的襄夫人耐不住寡居的寂寞,于是四处寻情。但是在她还没有主动出击之时,便有很多望族大夫主动来给她请安;有时几个人碰巧同时到来,大家就干脆其乐融融。
宋昭公还是公子时就瞧不上襄夫人那股放荡劲儿。他在私下里多次跟朋友们说过诸如“这个老妇人就快成为宋国所有氏族子弟的后妈了。”或者“不知道她死后应该埋进哪个家族的墓地,难道要寡人将她分尸?”及“她死后一定会成为天上最胖的鬼,因为祭祀她的人太多了。”此类的话。
宋昭公在羞辱襄夫人时顺便把与她有染的大夫也捎上了,如此一来,宋国基本上就没有他没的罪过的家族了。
襄夫人在宋国摸爬滚打二十年,绝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她找到华氏、乐氏、皇氏三个戴族首领,希望他们可以教训下那个目中无人、口无遮拦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