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庄公趁鲁、宋两国关系发生裂痕之机再次向鲁国人示好。鲁隐公六年(BC717)春,郑庄公向鲁国派出一个使团,使者带去了郑伯写给鲁侯的亲笔信。鲁庄公特地在閟宫(姜嫄庙)接见了郑使。会谈的气氛十分融洽,双方都表达了愿意结为盟友的意愿,并约定了两国君主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其实鲁国也有求于郑国。由于郑国与齐国的关系十分亲密,鲁隐公请求郑庄公从中斡旋,以化解齐、鲁两国相互敌视的现状。
郑庄公既喜欢落井下石(对宋国),也希望成人之美,他随即向齐国派出使者,向齐僖公转达了鲁隐公的愿望。齐僖公是个“刚之不吐、柔之不茹(吃软不吃硬)”的人,他既敢于与强敌血战到底,也愿意与交战方化敌为友(但是纪国除外)。
齐国人这些年受够了鲁、纪和北狄的钳制,齐僖公虽然并不惧怕三国联盟,但是他也不愿意单纯为了敌视而敌视,单纯为了开战而开战。他也希望能与鲁国恢复良好的双边关系,以腾收手来收拾纪国。
夏五月,郑庄公、鲁隐公和齐僖公在艾地进行了历史性的会面;齐鲁两国发表了联合声明,宣布两国关系正常化。
郑国与鲁国言归于好之后,郑庄公便把目光转向了南方的陈国。陈人姓妫姓,是帝舜的后代。当年商朝大夫妫满由于受到纣王的迫害而逃往镐京,之后在周武王手下担任陶正(掌管全国陶瓷业)。
西周克商后,周武王为了向天下人昭示对华夏先圣的崇敬之心,使天下人不要忘记先圣的功业和美德,他便寻找五帝之后并加以册封,于是封妫满于陈,以延续对帝舜的祭祀。
陈国定都今河南淮阳,土地包括了河南南部和安徽北部的部分地区,国家繁荣而富庶。陈国位于楚、蔡到宋、鲁、齐的行进路线上;国家的西北是郑国,东北是宋国,西南是蔡国,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陈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个默默无闻的国家,它既没有姬姓国家高贵的血统,也没有取得与王室联姻的殊荣。人们对陈国印象,仅停留在古老神秘的巫术和传说中奔放火辣的艳舞上。、
《诗经•陈凤》中收录了一首《宛丘》,至于从诗中能品出什么味道,读者们自己品味吧。诗曰:“子之汤(荡)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坎其击缶,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当陈桓公把她的掌上明珠嫁给周桓王之后,他便一夜之间升为王室新宠,也成了诸侯争相结交的对象。郑庄公自然也不能免俗,但是当他提出希望与陈国建交时,公子突却跳出来反对。
公子突说:“陈国两次参与伐郑行动,不能不对其进行报复,否则一定会被陈国人鄙视,被诸侯们耻笑。况且同朝为臣,陈侯也不能依仗国丈的身份为胡作非为。君父是王朝卿士,又是天子的堂祖父,论辈分,陈侯还得叫君父一声‘叔父’呢!教训小辈也是长辈分内的事!”
郑庄公专头问太子忽:“忽啊,你什么意见?”
太子说:“每个国家都有选择自己盟友和敌人的权力。陈国与宋、卫不同,宋、卫由于不同的由头进攻郑国,而陈国只是碍于面子才被扯进来的。陈国本就无害,陈侯又正得宠,讨伐陈国将会给我们制造大量的敌人。郑国的敌人是宋和卫,不要再把陈国推到敌人那边去了。
“而结交陈国不仅可以改与善王室的关系,还能够瓦解陈、卫联盟,孤立宋国。我在成周当人质时与陈侯有过交往,他是个行事保守、中规中矩的人。没有理由把这样的人当成敌人。威胁和武力不一定能战胜敌人,但是宽恕和仁慈却可以得到朋友。”
郑庄公最后总结说:“忽说得好啊!宽恕陈国不是容易做出的决定,但是宋国还没有受到报复。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国应当以打击宋国为国策,一切谋划和行动都要围绕这个策略展开。”
郑庄公随后向陈国派出一个规模庞大的使团。陈桓公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应付郑国人主动贴过来的热脸。
陈大夫五父(陈佗)说:“亲近仁者、亲善邻国是国家之福,拒绝好意、得罪强邻是自取其祸。陈国主动结交郑国还来不及,何况是郑伯主动呢!主君一定要接受郑国的美意。”
但是也有人持反对意见,他们说:“由于王室与郑国关系僵化,所以两国现在不宜走得过近。加之结交郑国不但会触怒天子,而且会得罪宋、卫两国。与宋、卫为敌才是自取其祸,一个小小的郑寤生能兴起多大风浪?”
陈侯说:“不错,郑寤生无故献殷勤,一定是想把寡人拉上贼船。寡人才不能上这个当咧!”然后他便傲慢地拒绝了郑国人的好意。
陈国人的无礼极大地激怒了郑庄公,他感到陈桓公的冷屁股比陈师的铁幕战车更加令他难以忍受,于是说道:“玉帛敲不开的大门,就只能用武力来攻陷了!”
公子突揶揄道:“用玉帛结交不到的国家,用武力不是更无法得到吗?”
郑庄公说:“被人抽了脸,你让寡人还怎么装得跟没事似的?”
夏五月,郑庄公集结军队准备进攻陈国。陈桓公尽管已经得到战争警报,但是他依然沉浸在夜郎自大的虚荣中;他认为郑国人不过是虚张声势,郑寤生绝不敢进攻他这个老牌的华夏新贵。
但是郑庄公毫不去掩饰自己的企图和怒火,他就这样亲率举国之兵、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大举入侵陈国。郑军像流寇似的到处抢劫,劫得人口财产无数。郑军满载而归,结果陈国人刚刚建立起来的自尊心就被摧毁了,人们又陷入到自卑恐惧之中。而在暗中收取了郑国人好处的陈国大夫就开始制造舆论,埋怨桓公的外交策略。
陈桓公心中后悔,表面上却依然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是当大夫们问他应当采取什么手段时,他又说不出话了。
后世的君子说:“‘善不可失,恶不可长’,说得就是陈桓公吧?助长恶行却不知悔改,必将引火烧身;到时虽然想要扑灭,可是还能来的及吗?《商书》说:‘恶的蔓延,就如同野火燎原,炽烈而不可面对,何况是扑灭呢?’周任也曾说:‘执掌国政者,对待邪恶就要象农夫芟除野草,要断绝其根本,使其不能增殖;如此一来,则正义就能够得到弘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