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日,十二国诸侯与郑人在戏(今河南登封北)举行盟会。郑国团队规格高而数量庞大:郑简公与六卿、公子騑、公子发、公子嘉、公孙辄、公孙虿、公孙舍之及其大夫、卿大夫们的嫡长子全部出席了盟会。此时晋人如果把郑国使团一锅端,郑国就灭亡了。
士匄拿出晋国人拟好载书,向出席歃血仪式的人们宣读:“至今日同盟之后,郑国如果不唯晋国之命是听,而怀有二心者,就让上天降祸郑国!”
公子騑突然从队列里小步趋进到他面前说:“上天早就开始降祸郑国啦!所以才使郑国居于晋、楚之间。大国不务德行而一味以武力要挟,使郑国的鬼魂失去祭祀而湮灭,使郑国人民不能从土地中收获粮食,使夫妇困苦羸弱却无处控告;这是要使郑国灭亡啊!所以载书不能这样写,应当改为‘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如果不唯有礼而强、并且能够保护人民的国家是从,就让上天惩罚郑国!’”
中行偃大怒,站出来对公子騑说:“不可以!改掉你们的盟辞!”
公孙舍之又走出行列说:“我国的载书已经在祖庙中向先君的神主宣读完毕,上天、神灵和先君都已经听到了内容,所以不可以更改了。如果神明可以欺骗,那么大国也可以背叛了!”
郑国人不肯退缩,晋国人也不让步,双方虎视眈眈,都摆出了血溅五步、以武力解决的架势。由于发生了这起突发事件,今日的歃血仪式估计是进行不下去了。
老成持重的智罃终于开口了,他对中行偃说:“我国实在没有德行,却用武力威胁诸侯结盟,真是非礼之至了!非礼,如何领导联盟?不如修改我们的盟书,姑且先结下此盟。我们回国树立德行、修养民生之后再出师中原,最终必将得到郑国,又何必只求今日?我们没有德行,必将被全天下诸侯抛弃,难道只是郑国一个国家吗?我们如果怀有美德,边远之人也将来归附,难道还怕郑国不来吗?”
结果本次盟会就采用了郑人提供的盟书。
列侯回国后,晋人召郑人出席一个盟会。子驷说:“妇人尚且从一而终,何况是国家呢?郑国二三其德,难道是我们自身的问题?智伯说得好啊,郑国之病、因在晋楚。晋楚不决一胜负,郑国永远都是这种状态。所以,就制造机会使两国大干一场吧!晋国肯定会取得最终胜利,然后我们跟从胜者,可保郑国十年平安。”
郑人于是故意怠慢晋使,晋使怒,回国后狠狠告了郑人一状。冬十二月,晋悼公再次纠集数国之师围攻新郑。但是这次入侵的象征意义要大于实际意义:军队人数不多,攻势也不猛烈,而且几日后就解除了包围。
联军撤退时,公子嘉说:“我们可以追击晋师。晋师疲敝且急于回国,追击晋师必能大胜。”
公孙舍之说:“一日胜晋,数年之患,不可以追击。”
鲁襄公与军队回国时,晋悼公一直将他送到黄河渡口。晋悼公问鲁襄公的年龄,季武子说:诸侯会于沙随之年(鲁成公十六年,晋厉公在取得鄢陵大捷后召诸侯会于沙随)寡君出生。”
晋悼公说:“十二岁啦!这被称为岁星一终(岁星就是木星,木星运行天际一周为十二年,古人用木星来纪岁)。国君十五岁可以娶妻生子,行完冠礼之后就可以成婚了。君侯可以行冠礼了,大夫们何不为君侯准备仪式器具?”
季武子说:“君主行冠礼,必须举行祼、享之礼,并配以金石之乐,在先君的宗庙里进行。如今寡君在军旅之中,没有准备器具。因此请在兄弟国家行礼。”
晋悼公说:“寡人听到夫子的话了。”
两国君主各自回国,鲁襄公在途径卫国时向卫国人借用了乐器,并在卫成公的宗庙中举行了冠礼。
郑国人一年之中遭遇两场大战,家园破败、人民疲敝、百废待兴,国人正在度过一个愁困痛苦的年关。可是灾难仍然没有完结,就在年底之时,楚军又在楚共王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地杀奔新郑而来——楚国人是来追究郑国人与晋国结盟的责任的。
公子騑下令向楚国求和。公子嘉、公孙虿说:“刚与大国结盟,口血未干就背弃盟约,这样好吗?”
公子騑、公孙舍之说:“盟书上写着‘唯强是从。’如今楚师伐郑,晋国不救,则是楚国为强者。盟书中的约定哪敢背弃?况且被要挟签订的盟约哪有信用可言?没有信用,神明不会降临,鬼神唯信所临。信用,是诚实的语言和善之主,没有信用的盟誓是不圣洁的,神明不会降福于不洁的盟誓,背叛盟约也是可以的。”
于是两国在新郑结盟。但是这次会盟也遇到了戏盟中同样的问题,双方为了一些内容争执不下。就在此时,楚共王收到母亲去世的消息,结果双方草草签订了一个盟约,楚军就迅速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