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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浮生 第十四章 梨花(四)

寂寂檀香晚生烟 鱼归池 6300 2022-11-08 04:18

  做完晚课,众僧也只是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便各自做事去了,初寂走过来,双手合十朝他们行礼。

  “先生方才所念是何经文,听了让人醍醐灌顶。”

  “贫僧所念出自《三皈依》,公主能有所领悟贫僧感到很是欣慰,只是…”他唇角浮起一丝笑意,问她:“公主何时学的梵文?”

  “既然领悟了又何必言语,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见她强用佛家语言来回击他,他不免失笑。

  “公主与王公子此行可是为了莫素?”

  王右君答了一句“正是”。初寂也不问他原由,便带了他们到药舍。

  此时莫素正在挑拣晒干了的陈皮,面色红润,可见伤已大好。

  莫素见他们进来,给他们见了礼,对初寂笑道:“最近正处换季时分,我听寺里有几个小师父咳过几次,便挑捡了些陈皮,或许可给法师入药。”

  初寂笑道:“有劳莫姑娘,贫僧先代寺里的僧人谢过姑娘。”看了静檀一眼,又对她道:“这便是当日救你的姑娘。”

  莫素向她一拜:“莫素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静檀笑道:“我叫三儿,唤我三姑娘就好。该是法师救了姑娘,姑娘只管谢他便是。”她走近她,依旧是她那件圆领袍,凑近却有一股子檀香袭来,待看清她的脸后,心内一惊,她的半面脸像极了那日笼香楼的乐姬,左眼有颗米粒大小的泪痣。

  静檀不禁开口:“不知莫姑娘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一个胡人女子,在永安身受重伤,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身份。

  趁他们未留意,莫素将腰间的羊角匕首藏了藏,道:“莫素有自己的难处,既然不问三姑娘的身份,三姑娘又何必追问呢。”言毕目光在她与王右君身上流转。

  静檀见她意有所指,心内更加怀疑。

  “不如我猜猜,或许,莫姑娘会琵琶?”

  见她不语,“或许莫姑娘来自笼香楼,莫姑娘受伤那日与永安府被闯那日刚好是一日,或许你与那日闯入永安府的贼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莫素轻笑一声,依旧面不改色,一脸无辜的道:“莫素不懂姑娘说的是什么。”

  静檀盯着她,又道:“那日我虽醉酒,却也还有几分意识,那乐姬虽蒙了面,眼睛却与莫姑娘一般无二,甚至眼角的泪痣亦相同。那日在笼香楼歌了一曲《春日宴》的乐姬的人是不是姑娘?”

  莫素笑笑,“姑娘如何确定那人便是莫素,莫素是胡人,中原话虽好,却学不会中原人的唱词,姑娘虽救过莫素,却也不能如此诬陷呀。”

  “可是……”

  见她一时哑言,莫素又道:“世间如此相似的人多之又多,姑娘所说,那日醉酒,想来是姑娘认错人了罢。”

  王右君见她们争辩无果,不由的开口:“想来是我们认错了人,莫姑娘莫怪。”

  听他们说完,初寂对她的身份虽存疑,但回想今日国师对他所说,只得道:“既是错认,便无须再多言。”

  见初寂出言袒护,静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既然先生都说了错认,那必是错认了罢!”

  言罢转身便走。也没注意方才的用词,称他为“先生”而不是“法师”。

  待他们走后,莫素开口道:“那位姑娘是天朝的公主吧?”

  初寂也没意外她能猜出来,静檀自称“三儿”,虽然穿了小厮的衣服,语气间却高过王右君,方才又称他为“先生”,也不难让人猜出她的身份。

  “没想到莫姑娘除了是国师的旧识,还是笼香楼的乐姬。”初寂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

  莫素轻笑道:“法师单凭着三姑娘的只言片语便给我扣了帽子,莫素好不委屈。”

  “姑娘不愿说,初寂不会为难,只是若姑娘真去过永安府,极乐寺便不能留姑娘了,国师在此亦是如此。”言罢正欲走,却被她叫住。

  “那个小姑娘怕是看上法师了,这衣服上刻意熏了浓浓的檀香。”

  身后传来她的调笑,初寂身躯顿了顿。

  “不过是孩童罢了……”温润的嗓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如何悲喜。

  南山脚下。

  “三儿——”

  静檀身后传来王右君气喘吁吁的声音。

  “三儿,等等我,现在我们是要回宫么?”

  静檀站住,问道:“你这少尹大人怎的不着急捉贼啊?”

  王右君终于追上来,道:“你没有证据说一定是她,这样上了公堂也是得放她回来的。”

  “带我去笼香楼。”她抛下一句,匆匆上了马车。

  王右君在她身后困惑的喃喃:“你什么时候也对查案起了兴趣…”

  二人到了笼香楼,从门外便听得楼里歌舞升平,当即便有小厮堆着笑迎出来。

  “王公子今日是一个人吗?楼上已经给公子备好了阁子,依旧是靠窗的好位置。”

  王右君微微颔首,跟着那小厮上去。

  静檀一面环顾了四周,一面向那小厮打探道:“我家公子上次来这儿听了一次《春日宴》,便对那唱曲儿姑娘念念不忘,不知小哥能否给我家公子把她唤来,是个眼角有颗米粒大小的泪痣的姑娘,且遮了面。”

  那小厮回想一阵,笑道:“我们这儿会那曲儿的姑娘多,若说有泪痣又蒙面的却不是我们这儿的,那是如烟馆的清倌苏娘子,因隔的不远,时常被请来我们这儿唱曲儿。”

  静檀困惑的看向王右君,只见他暧昧一笑,那小厮脸上的笑亦更甚。

  听得那小厮解释道:“小兄弟居然不知,那可是永安最大的清吟小班。里面除了中原女子还收了西境女子,胡舞更是堪比杨妃娘娘。”

  静檀不由暗道: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堪比杨妃。

  “小兄弟这样了解,想来没少去罢。”

  那小厮摸了摸头,憨笑道:“不过听了楼里的贵人说过几嘴,小人哪有那个闲钱去那里。”

  这样说着,几人已进了雅间。

  “那今日可否将苏娘子请过来,我家公子可出高价。”

  那小厮迟疑了半刻,似乎有些为难。

  王右君与静檀互看一眼,皱眉道:“怎么,她不在?”

  那小厮缓缓道:“之前贵府的二公子在如烟馆…便是因着苏娘子…”

  “竟是我二弟,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子,魅力如此之大。”

  立在一旁的静檀偷眼瞧他,暗道:若不是来验人,那这光景便是兄长看上了幼弟喜欢的娘子,如果再起一番斗争,那便是一出话本子了。

  于是那小厮答应着去了。良久,果见那小厮领了一个蒙面的琵琶娘子过来。

  王右君起身行礼道:“右君见过苏娘子,冒昧将娘子请来,是因对娘子慕名已久,娘子不会怪罪右君罢。”

  那苏娘子轻笑两声,道:“蒲柳之姿能得公子相邀,是妾莫大的殊荣,何来怪罪之说。”

  静檀在一旁观望,暗道:面前之人声音如同夜莺,似乎与莫素的不大相同,难不成,真是她错认了?

  王右君又道:“上回听了苏姑娘的琴音,回去后便念念不忘,右君今日可有幸再听仙乐?”

  那苏姑娘道了一声是,继而凑近,在他们对面的几案前坐下,开始调试琴音。

  静檀仔细端详她,烛台的光线暗了些,却刚好能看清她的右眼下那颗米粒大小的泪痣。

  怎么会在右边……静檀心下疑惑,正想上前借给她斟酒以便看得清些,那小厮突然拉了她到门口。

  “我听说今日苏娘子已经有约了,本是不出如烟馆的,却听闻是王公子找她,苏姑娘二话不说便过来了,可见,你家公子是得苏姑娘青眼相待的人。”他堆笑着说,继而又是一副忧愁状,道:“只是王二公子也看中了苏娘子,二人莫不会因此而争起来吧?”

  静檀悠悠道:“不会的,我家公子是君子,断不会学那小人之姿。”

  她心内却是笑他杞人忧天。正欲推门进去,却被那小厮拉住。

  “一看你就是被你家公子给惯坏了,这种时候,我们这种下人怎么能进去?我见过不少贵人因为没有眼力劲儿而被发卖!运气好的还能去个正经地方,运气不好的,直接去了下等窑子…”

  见他说得义愤填膺,静檀好奇道:“你这般说,像是你有过此等经历一般。”

  果见他叹气,“从前我就是因为太没眼力劲儿,才被主子卖到这里,我的主子是好的,没把我卖到下等窑子去,那儿真真不把下人当人看…”

  静檀震惊道:“国有国法,当今太平盛世,哪里有窑子敢奴役下人。”

  他做出一副深奥的模样,“看来你是王家家仆的家生子罢,跟着你家公子日子过得舒坦,不知这人间的水深火热。”

  听他这样说,静檀的注意已经没在屋里,自她有意识起,她便觉着这世间太平,她所看到的宫里是一派祥和,当然除却哪些犯事的宫人刑罚较重,对待那些没犯事的内侍宫女是极宽容的,她以为连宫里都这样,民间应该也是这样……

  正在静檀沉思之际,那小厮偷偷拿了一瓶仙醪,两人对饮。

  “小哥这样拿酒不怕你们掌柜说嘴吗?”

  他笑笑,“店里人多,不会在意这酒多了少了。”

  他们又谈论了半晌,直至王右君走出来后看见他们二人席地而坐讲得起劲,扶额道:“三儿,我们该走了…”

  那小厮叫住他们道:“王公子,贵府的小公子上回赊的那笔账…小公子说等你给他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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