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檀一脸惊愕的看着着她,再反应过来时阿衡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只听阿衡大喊道:“来人!”
院子里却是无一人应声。
岚清突然笑起来:“妹妹真傻,若是院子里能有一人应声,姐姐还会提剑过来吗?说到底,还是妹妹的蒙汗药好使。”说着,又挥起那把剑来,狠声道:“李静檀,今日你便去给霁月偿命吧!”
阿衡忙抱起静檀往外跑,才跑出了偏厅,岚清却是紧追上来,他东躲西躲,再次回头却见那把剑直直朝他们飞过来,吓得他脚下一软,跌下了石阶,连带着静檀也从她怀里滚出来,静檀惊魂未定,茫然的抬头,却见那柄长剑正正插在那块镌了“栖凤阁”三个大字的匾额上,突然“咔嚓”一声,那匾额断作两截,直直砸下来,刚好砸在她的身前。
见状,岚清正欲去捡那柄剑,门外响起娅白的声音:“姐姐住手!”院子又出现了另一道瘦小的身影。
阿衡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去捡那柄剑,将它藏在身后。
岚清冷冷盯着娅白:“我不过是替霁月报仇,难道你也要与我作对吗?”
“大姐姐,这是霁月让我交给你的,昨日你走得急,我没来得及给你….”说着从怀中拿出那张叠的方正的纸,走近她,因怕她再有危险,阿衡拦了拦,静檀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岚清此时那里还有什么提剑的心思,满心满眼就在她手里那张纸上。
静檀哽咽着说:“他说他的字不好,只能练到这里了….”想起方才那句‘他死了’不由的心酸万千,那时的她对于‘死’的认知,只有以后不能再见这一个概念。
岚清小心的展开那张纸,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顷刻便急急的涌出来,嘴中喃喃着霁月的名字….
“大姐姐!”
谁知岚清突然眼白一翻,直直往后倒去,几人连忙去搀扶,娅白却拍开了她的手不让她碰岚清,她再看向娅白,却见娅白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尽是厌恶。
“阿衡,你快些送大姐姐回去罢….”想来她们现下也不愿在她的寝殿多呆一刻罢……
阿衡将她扶起来,那张纸自她手里掉落,去捡时却见上面只有一句话: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那日之后,岚清大病了一场,在宫里没养了几日病,就被皇帝罚去了跪宗祠,那几日刚好是初寂第一次进永安皇宫,去了宗祠祭祀,刚好救下了在宗祠以头触柱的岚清,后来便遇到了无意间跑去小鹿岭的静檀,再后来他便离开永安了。至于那次来永安朝贡的使臣,不知是什么原因,在金秋宴之后不久便回去了。
静檀这个长长的梦是被梦魇惊醒,再次睁眼看到的是阿衡与莺儿写满担心的脸。阿衡与莺儿的五官清晰,又不似她梦中的稚嫩,这让她更加确定,她是从梦中抽离出来了。
见她醒来,阿衡松了一口气,一面给她递汗巾,一面担心道:“公主总算是醒了,方才你在梦里呼喊着什么,却是怎么也唤不醒,可把奴才们急坏了。”
莺儿正给她整理被褥,一翻开那锦被却是没忍住笑意:“公主这是梦见什么了?怎么这榻上….湿了那么一大片…..”
静檀惊魂未定的抹了把汗,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后,勉强扯出一个笑,说道:“没什么,一场风月罢了。”
阿衡在一旁忍俊不禁:“公主都多大了睡个觉还把床榻给弄湿…”
她摸了摸后背,果真是湿了一大片,回想起方才那个梦,不禁打了个冷颤。
见她已经醒了,阿衡唤人将热水端来,自己则退了出去,自从静檀逐渐大了,阿衡很少踏进内阁,若非今日听见她在梦里惊呼,他是断不敢进来的。
阿衡在偏殿已经备好了午膳,见她来了,笑道:“御厨司新制了小天酥,本是预备着过两日的金秋宴的,我想着公主爱吃,便去要了些来给公主尝尝。”
静檀看着桌上的才蒸出来的螃蟹,眸子黯了黯,半晌才道:“阿衡…..今年的金秋宴我不想去了…..”
阿衡一脸不可置信,故意诱惑她道:“今年的金秋宴可不止有螃蟹,听闻御厨司的厨子今年要做烧尾筵席与往年不同,而且酒窖里藏的换骨醪也要拿来筵席上呢,公主确定不去?”
静檀失笑,吃了他舀在自己碟子里的小天酥,回味一番,确实比平日更加醇香,因笑道:“左不过也是那些舞乐,那些吃食,有什么新意….”
“可是今年,法师也会去的。”
静檀咬了咬筷头,困惑道:“先生不是一向不爱这种宫宴?”
阿衡耸耸肩道:“奴也不知为何,只是听闻法师已经接了皇上的帖子了。”说着,又将已经剥好的蟹推到她面前,拍了拍自己的头,说道:“瞧奴这记性,王少尹今晨早早的送来了一封信,方才公主梦魇,奴居然把这事给忘了。”一面说,一面将怀里的信掏出来呈给她。
静檀展开一看,表情逐渐凝重。
看着她表情不对,阿衡小心的问道:“公主,王大人可是说了什么?”
静檀蹙眉道:“右君兄说,永安府方才修好,大狱又被烧了,然后便寻不见莫素了,但是他在淮水村找到了方狄的尸体,然后….此事他上报了父皇,永安城闹事的刺客,火烧永安府的罪名就都落在了方狄身上…..”
阿衡唏嘘道:“看来莫素此人背后的人势力不小啊….”
信上还说,让她小心嘉名,那个诡异昏迷的刺客醒了后对那一晚的事全然不知,醒来后的第二日就死在了牢里,是自杀…..莫素和嘉名都是回纥人,这二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这样感叹一阵,她又叹道:“这个方狄,逃狱逃个寂寞便罢了,还要背个大锅。”王右君的做法她其实也能理解,若在找不出凶手,这件事终会被父皇知晓,到时候不光是王右庭,连王右君甚至整个王家都会受到牵连,虽说他家圣眷正浓,可是君心难测,怕的是乐极生悲。不过王右君甩的这个锅,她着实觉得有些不太道德,还有那个刺客的死,真的是自杀吗?最想要那刺客死的是王家,因为只要刺客死了,自然也就脱了嫌疑。倒不是她将王右君想的过于心狠,如今的王右君确实是与幼时的他不大一样了,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好像自从王右君从南边回来以后,他有些地方变的让她有些陌生了,什么时候开始他不会再像幼时那样黑白分明了呢…..
再看那信上,王右君提起他给她的那块玉牌,他说因为方狄温景二人曾去过桑吉纳满家的铺子,且他家室回纥人,因而拿了他家问话,但是从阿满身上搜出了他的玉牌,他怀疑是阿满偷了那块牌子…
“阿衡,我写一封信,你遣人速速送至永安府。”说着,去书房快笔写下几句,便交给了他。暗道:若她再不解救阿满,小阿满可要被她害惨了….
阿衡答应着去了,静檀看着碟子里的蟹黄,上去舀了一匙,沾了姜醋,吃进嘴里,鲜味顷刻就遍布了味蕾,这些年她很少吃螃蟹了,许久不吃,这味道还是记忆中那那样,她记得阿衡说过,霁月极爱吃蟹,想来若有轮回的话,霁月已经投胎了罢,不知道吃上蟹没有。
想到这些,她难得的没了食欲,远远望去,莺儿正在院子里修剪梨花枝,那梨花孤零零的一树,不管怎么修都没有极乐寺的梨花长的好,想到极乐寺,她又想到,也不知莫素会不会跑去极乐寺…..
这日宫里休沐,她自是不必去宫学的,突然想起什么,她起身去内阁里拿了一个木盒子,又朝外面吩咐道:“莺儿,随我去一趟点香院罢。”
莺儿修剪花枝的手顿了顿,转过身来笑答:“是。”
一脚才踏进点香院,一股异香就扑鼻而来,只见黄山正在修剪着一树桂花的花枝,见她来了,行礼道:“这早晚公主怎的来了?”
静檀注意着莺儿的情态,却见她只对黄山微微福身,心内虽疑惑,却不好表现。
她笑道:“来瞧瞧黄大人,怎么大人不欢迎吗?”
“哪里的话,只是我着点香院怪难闻的,平日里基本没什么人来。”一面说着,一面迎她进去,又吩咐人上了茶。
“我闻着倒好,不知别人如何。”静檀抿了一口茶,又笑道:“黄大人这里的香也成精了,连茶叶沾上了异香。”
黄山失笑道:“哪里是什么异香,这茶本身就是带了香的,如今宫里的金桂都开了,我便去采了些来,制了龟甲香,因有剩余的,不舍得丢,便掺在了茶里,”
她又赞道:“到底是黄大人有点子,画龙点睛一般,将本来寡淡无味的的山茶做的比那桂花茶还有清香上几分。”她抿了一口,又道:“前儿我得了一个香方,想尝试着做做香,却有几味是我宫里没有的,故来向你讨几味香品。”
“原来公主是为此事而来,公主遣人来同我说一句便是,何必亲自来。”
静檀笑道:“怕旁人来了说不清楚,我要的是沉水香五两,鸡舌,白檀,熟捷各二两,青木,甘松各一两,安息,燕香各半两,这些,若是他们说错拿错了,可不就耽误了黄大人的事了吗。”
他轻笑两声,“公主这是百和香的香方,我这里便有,公主何须自己做?”说着便要命人去拿,静檀连忙阻止道:“先别忙,若只是普通的百和香,我还巴巴的来要什么,我想要的沉水香可不是普通的沉水香,我要的是罽宾国的沉水香。”
“公主要的这东西也忒刁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