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孙君泽死去后,尸首是厨娘李子乔收的。
因为没有银子的原因,于是便在山上挖了个坑,直接用泥土掩埋了。
没有银子用石碑,便用木板来简单立着碑。
面前火盆上正烧着纸,这些纸花的钱还是李子乔这么多年来在衙门当厨娘所赚的。
不认识字的李子乔好在还有衙门中的几位大小官员帮忙在木板上写着碑文。
若是没有他们的帮忙,李子乔恐怕还要多花点银子来请人写这碑文。
“孙君泽。”
喊了一声,李子乔哽咽了下,一边往着火盆中烧着纸一边继续道来:“这是我第一次直呼你的名字。你是一个好知县,这些,我都知道。”
“我不相信这赈灾粮没有到达河县就是你的错。像你这样的知县,我还是第一次见。”
说着,李子乔的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擦了一把眼泪,李子乔红着眼眶继续在孙君泽的墓前说来:“你就这么去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你呢。几年前若不是你收留我,让我在衙门里当厨娘,如今我可能就在大街上乞讨了。”
“开始见到你时,你的模样是那般的俊俏,再到后来,瞧着你对百姓们很好的样子,我又再次欣赏你了。可是我胆儿小,一直不敢跟你说。也不知道怎么的,站在你的前面说服百姓的时候我就赶,可换成在你面前说一声恋慕你,我真不敢。”
“现在,我好后悔,没能跟你说。”
“你到了那边放心吧。赈灾粮已经到了,尽管河县如今的人少了,但不出几年到时河县大街小巷全是人了。你到了那边也不要太自责自己,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
说到这儿,看着面前的坟墓,李子乔悲痛得说不起来了。
转头朝着一旁看去,距离自己不远正是悬崖,而那边就是河县,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河县。
见着这幕,李子乔转过头来,又把眼泪擦了擦,看着手中的纸已经不多了,李子乔再次对着坟墓自语来:“你看,从这里就可以看到整个河县。或许这河县是你最厌恶的城了吧,恨那些百姓们欺你年轻,不听你的话,处处与着你作对。以前我是不恨,现在我恨了。”
“恨那些百姓无理取闹,恨他们当初欺负你弱小,处处与你作对。新来的知县我也不知道对他们好不好,总之,我不想在这河县呆了。”
“也谢谢你,当初收留了我,给了我口饭吃。今天这些纸钱就当是我唯一能够报答你的吧。”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到以后,我不会嫁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在内心中时刻提醒自己已经是你的了。你还没娶妻,我知道,你大姐被冤我也知道。你就放心吧,尽管这些年来,在衙门里你对我没说过多少甜话,但每次你夸着说我做的饭菜很好吃的时候,我就特别高兴。”
道完,李子乔将带来的食盒打开来,将里面的饭菜一盘盘端了出来,一边端一边再次说来:“这些饭菜都是我方才做的,还热乎着。从今以后,你吃不到我做的饭菜了。若有下辈子,我还愿意天天做饭给你吃。再有下辈子的话,我定会争取成为你的妻子,就算成不了,那我也愿意做你最好的朋友。”
看着盆中的纸烧完了,再看着外边原本有着很大的雾散开了许多,李子乔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坟墓,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再用手整理了下毛发,整理好了面容,假笑了来:“从今儿起,我打算出外面看看,要是碰见教我练剑师父的话,那我跟着他,以后自己强大了帮你找家人,再帮着你报仇。”
“好啦,不说了。我还赶路呢。”道完,李子乔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的回过来看了一眼光秃秃仅有一块木牌的坟墓,忍不住的掉落下了眼泪。
这次的她下定决心走了。
那一滴眼泪滴答的掉入这湿哒哒的泥土之中,永远停留在了这儿。
……
河县的新知县到了还没几日,赈灾的岑钦差就已经匆匆返回到了京城延阳城。
夜里,岑府一家人坐在一起,乐呵呵的吃起了饭菜来。
看着老爷这般高兴的模样,正夫人周氏也是十分高兴,高兴的夹了一筷大肉递进了老爷岑文星的碗中,一脸笑容的道了句:“老爷,这一路辛苦了。”
看着妻子如此模样,再看着面前两个儿子如今皆有作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安泽啊。”
父亲的一语,岑安泽抬起了头来。
“爹为你争取了兵部尚书一职,你可要好好干,莫要辜负了爹的一片苦心呐。”岑安泽一脸期望道。
听着父亲的一语,再看着父亲笑眯眯的面容,大儿子岑安泽微微笑着:“知道了,爹。”
说完了大儿子岑安泽,户部尚书岑文星两眼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子岑埈日,道起话来:“埈日呐,你要多多向你大哥学习。你在詹事府当差,不是为父不帮你,你莫要怪为父啊。你大哥只能算上走个狗屎运而已。”
“儿不怪。”二儿子岑埈日笑眯眯着道。
“不怪就好,不怪就好。”自语后,老爷岑文星一脸慈祥的面孔看向了二儿子的妻子王雅琳:“你们两啊,成婚也有一两年了,是时候该要个孩儿了。”
“知道了,爹。”王雅琳一脸害羞道。
“好,知道了就好,知道了就好。”自语后,老爷岑文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对于今日岑府的样子,老爷岑文星心里已经很是满意了,大儿子岑安泽如今当上了兵部尚书,二儿子岑埈日虽说不是个大官,但好歹也是个朝廷的小官。
大儿子、二儿子如今也成了婚,大儿子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孩。
此刻的岑文星心中希望自己的岑府能够平安无恙的过下去,不愁吃穿便已经算是满足。
在墨漳容阳府与当地知府莫开平贪污的银子中,岑文星仅得少份,而知府莫开平得的比较多。
不是户部尚书岑文星不爱财,他也爱,在他的心中吃穿不愁外,名声及官位才是最重要的。
说是好官吧,但还与着容阳府的知府贪污;说是坏官吧,但与其他的那些贪官比起来贪的银子是最少的。
今日,若说延阳城谁的钱财最多,肯能人人都想到是当今的左相苏云起的苏府最有银子,可他当初为了江莱的灾情献出的银子是最多的,如今他的银子是比国库都多,可这国库的银子又有多少呢。
也不是京城中的那个刘氏布行,若是大火未有前,那确实是最多的,可在有了那场走水之后,刘家的家产就已经没有多少了,原本很有威望的刘家突然间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
如今啊,要说谁家的银子最多,那便是礼部尚书丁柳的家中了。
在几次筹钱中,礼部尚书丁柳捐出的最少。然,贪的银子却是最多的。
这个就暂且不说了,看看差点被遗忘的远在溪桐县城的十岁的陈子渊吧。
过了一月有余的他如今还在念念不忘那日在省城遇到的买卖考题的事。
他趴在桌上,看着娘卖着包子,再看着旭叔忙忙碌碌的样子,再瞅着胖子郑锤坐在面前大口大口吃着包子的模样,子渊叹了口气来。
“诶。”
一声叹气声发出,把正大口大口吃着包子的胖子郑锤的目光给投了过来:“子渊,怎么这是?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玩啊?”
听着郑锤的话语,子渊摇摇头,叹着气,道:“不要。”
“高兴点嘛,像我,又有吃又有喝,哪有那么多烦心事。”郑锤笑眯眯的得意着。
“锤叔,你说,当官的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啊?”子渊问了来。
子渊的一语,从旁经过的春旭并未有理睬,继续忙着手中的活。然耳朵上,那可是一字不差的全程听着子渊与郑锤的话语。
“这个嘛,应该坏人多吧。”道出后,郑锤问了子渊来:“子渊,知道我爹娘为什么在我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吗?”
在以前春旭的话语中,郑锤早已知晓的子渊的身世,只是这两年来,想着春旭说的那句‘子渊还小,还不想将全部告诉他,怕他接受不了,只有让他慢慢去看透这个世界,再知晓自己爹娘是因何死的,再报仇’。
每次想着这句话,胖子郑锤也是能够理解,毕竟子渊的身世跟着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子渊摇摇头,一脸不知的面孔看向了郑锤。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爹在外不明不白的欠别人的银子。听我爷爷说,我爹是被别人陷害的,好像是我爹有个好友,那好友经常喜欢赌,输了好多银子,但又没有银子还上。我爹是没读过书的人,而那还有读过些书,后面打欠条的时候,他写着我爹的名字。”
“也不知道那帮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明明不是我爹欠的,拿着那借条来找我爹,硬是说我爹欠他们银子。那时我家穷,柴米油盐都困难,哪有银子还。到了后面几次,见还不上,还打起了我娘来,我爹护我娘,到了后面也不知怎么的,我爹娘被他们打死的。好在那时我爷爷抱着我逃了出去,要不然我也被他们打死了。”
“官府还派人来查,不过那也是做做样子,说我爹娘想不开,才自杀的。”
听着郑锤的一番话,十岁的子渊同情了来:“他们也太可恶了,那你爹的那好友呢?”
“诶。”叹了口气,郑锤回答了来:“要是能找到他,我爹娘就不会白白被他们打死了。”
“那你...有想过报仇吗?”
郑锤点了点头:“想啊,要不然...我干嘛跟你旭叔学着功夫。就是为了能够有一天为我爹娘报仇。”
看着子渊还在想着那日在省城遇到的事,知晓几分的郑锤道了来:“那考题的事就算了,这个世道,不是你一人就能改变的。再说,你不是也中了举人了嘛,就莫多想了。以后像我郑锤一样,打抱不平,为百姓做主,给那些狗官颜色瞧瞧。”
“嗯。”子渊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