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高桢,赵琇就有些神思不属地,早饭也没能好好吃,草草吃了碗小米粥,拣了块江米糕吃了就算了。
张氏见状就忍不住叹气:“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胡思乱想些什么?难不成是世子方才跟你说了什么话?”
赵琇脸一红,连忙道:“没有,他挑了画就走了。”
张氏忍不住抱怨:“世子真是的,你们一年一年地大了,不比从前年纪还小,常在一处,别人只当你们投缘,不会说什么闲话。如今他也是当家立事的人了,很该守礼些才是。虽说是通家之好,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若实在有心,就把该办的事早日办了,名份早定,他再来找你,我也不会拦着。否则总是这样,说来就来,也没个忌讳。我不忍心说什么,可将来见了太后,又怎么好意思?”
赵琇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连忙转移话题:“祖母真的误会了,世子其实……刚才有说两件正事,我正不知该怎么办呢。汾阳王和太妃马上就要进京了,世子说太妃大约要进宫陪太后娘娘小住,咱们家要不要早点上门问个安呢?”
张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我也算着他们该到京了。再不来,都快赶不上新年大朝了。既如此,就打发个人到城门口盯着,汾阳王与太妃一到,我们马上递了帖子过去。至于是不是上门问安……既然太妃可能要入宫去住,那我们还是先问问太妃的意思吧。若是她实在没空闲,我们自然不好打扰,等太妃出了宫再见也无妨。”
至于太妃入宫期间,王府里就只有汾阳王了。她们是女眷,没理由上门,要问安也是赵玮去。不过赵玮如今有差事在身,倒是需要稍稍避个嫌,还是不去的好,递个帖子问候一声,也就罢了。
赵琇其实早就得高桢面授机宜,知道该怎么应对汾阳王母子入京之事,此时提出来,不过是转移张氏注意力罢了,自然是只有笑着附和的份。至于到时具体如何行事,依张氏的吩咐去办也不要紧,反正还要看太妃的意思。
赵琇又跟张氏提起了钟家二房进京的事:“我想世子本是有心照应他们母子的,可惜钟大姑娘又跑出来碍事。世子不耐烦见她,便连钟家二房的人也不见了。我心里想,世子既有意抬举钟家二少爷,如今他不方便,我们帮一把又有何妨?只是钟家名声不佳,我们家也不必跟他们明着来往。想那钟二少爷受恶客打搅,也不知能不能静心读书。他家离京已有两年,处境正艰难。咱们家别的事帮不上忙,却可以请王府的人递个话,让他到书馆里去看书,如何?不管是多看几篇名家大作,还是多认识几个饱学之士,都对他有好处。眼下正值腊月,新年里书馆的人也少,他去了,也可以安安静静多看几本书。”
张氏听了也连连点头:“这样也好,只别叫钟家二爷以外的人知道是我们家的意思就好。那钟大姑娘当年真真是声名狼藉,亏她也好意思再次出现在京城里,又摆出这一副不知羞的模样。亏得她当年也是京城里有名声的官家闺秀,怎的连一点廉耻都没有?若真要请王府的人给钟家二房递话,还得提醒钟家二爷一声。有这样一个姐姐在他家,当心传出些什么闲话来,连累了他的名声。他若真有心科举入仕,需得谨慎些才行。”
赵琇便打发人给广平王府的王总管递了信,王总管心领神会,就趁着送东西的机会暗示了钟雅越一番。钟雅越来京后,一直埋头苦读,因担心被人认出来,会受到耻笑,所以也很少跟外人往来,不过是见过三两位昔日好友罢了。这几位好友对他还好,也没有小看了他,反而为他中举而高兴。从这些好友口中,他听说了明知书馆的大名,早有心去见识一番,只是不知道在哪里,又不好意思请人带路。如今得了王府的示意,他怎会不欢喜?顺便还能躲开家中某些烦心的人。
至于王总管的另一个暗示,他也明白。其实他何尝不想摆脱那位堂姐?可她与那两个老仆动不动就祭出钟老太太与钟大老爷、钟大太太来,甚至连他的亲生父亲钟二老爷,也不知听了谁的枕边风,写信来交待他好生照看姐姐。有长辈与父亲之命在上,他能奈何得了谁?只能避开罢了。
不过……若她只是在宅子里闹闹,他可以避,但如果她行事果真影响到了他的仕途,那他就真的不能坐视不管了。高桢愿意抬举他,那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钟雅致并不知道王总管上门来跟堂弟说了些什么,还想找机会搭个话,打听一下广平王父子几时回王府。钟雅清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明晃晃地挡在她面前:“那是外男,你一个修行之人,跑去见外男做什么?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钟雅致近来总被她针对,早就烦得要死了,皱着眉头冷声道:“二妹让开,我有正经事要跟王总管说,你别拦着我。什么外男不外男的?那是王总管!”
钟雅清嗤笑一声:“王总管怎么了?他又不是太监!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别又是妄想做广平王世子妃了吧?姐姐也打盆水来照一照自己的脸,看你配不配?!”
钟雅致气得直跺脚,不想再跟堂妹说话,就要冲到外院去,被钟雅清死死拦住。等到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对方来到前院,王总管已经走了。
钟雅越漫不经心地收拾着书箱,看了她一眼:“大姐姐既是修行之人,就好生在房间里念经吧,只当是为你下辈子祈福了。外头的事不是你应该管的。”
钟雅致忍着气,强笑着对他说:“二弟这话说错了,我进京来是带着长辈的吩咐……”
“长辈们只说了让你到我们家来过年。”钟雅越冷声道,“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话。姐姐要是不想在我们家里过年,那也无妨,我会派人把姐姐送回修行之处的。若是姐姐的仆人不听话,我可以请王府的人代劳。姐姐觉得如何?”
钟雅致气得脸色发白:“你这是在威胁我?!你忘了二叔的信里都交代了什么?!”
钟雅越笑笑:“父亲确实有交代,可是王爷与世子的意思也不能违呀。姐姐放心,我会向父亲写信说明原委的。有王爷与世子的吩咐,父亲想必也不会责怪我。”
钟家两房都渴望着能与广平王府和解,重新走动起来。若钟雅越真的祭出广平王与高桢做挡箭牌,钟二老爷肯定只有附和的份。钟老太太与钟大老爷、钟大太太难道还能说什么?钟雅致深知他们的想法,就算再生气,也只能干瞪着眼。
她最终还是灰溜溜地回了房间,心里却在焦急无比。她如今早就不指望能做世子妃了,就算想做高桢的侧室,想必也是不成的。可若她再不想个法子,难道真要她一辈子青灯古佛?庵堂里的生活既清苦,又不自由,她只能待在一间小小的院子里,成天粗布淄衣,敲经念佛,洗衣做饭砍柴都要自己动手,寒冬腊月也不例外,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这种日子她实在无法忍受了。无论如何,她也要求得广平王父子的原谅。只要他们愿意为她做主,配一门亲事,哪怕男方身份稍差一些也无妨。
她也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委屈到了这个地步。可那又怎么样呢?谁叫她苦命?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乖乖嫁给山阴侯,横竖正室是个短命的,她就算做了侧室,也不会受谁的气。山阴侯府虽说没有自由,可至少还有锦衣玉食……
隔日,汾阳王母子进了京。赵琇得了消息,便跟张氏说了一声,递了张帖子到京城里的汾阳王府去。不过一日,汾阳王太妃就打发了两个婆子到建南侯府来,谢过她们祖孙的好意,又想接赵琇过去小聚。至于张氏,因今日天下大雪,太妃担心张氏身体受不了,就让她别过来了。
张氏叹了一声“太妃真是太体贴了”,也没坚持。其实她也不习惯雪天出门呢。她如今就窝在暖阁炕上,连房间门都不敢出。赵琇笑着答应了,换了一身衣裳,带上事先准备好的几样礼物,便上了汾阳王府的马车,探望汾阳王太妃去了。
太妃气色尚好,不过比分别的时候略瘦了些。听闻她在路上感染了风寒,赵琇还担心地问起。太妃微笑道:“不过就是一点小小的伤风,王爷小题大做,非要我在驿馆里多休养几日,才耽误了行程。如今早就无事了,我吃好喝好的,精神着呢。方才太医才来给我把过平安脉。若我的病还没好,皇上又怎会放心召我进宫陪太后住呢?”
赵琇闻言也放下心来,为她恢复健康而高兴。两人说了些分别后的事,太妃又提了她走后,上海慈贤会的一些活动,大约聊了小半个时辰,赵琇见她的大丫头在门外晃了两回,似乎有事要回禀,却又不好进来,便很有眼色地提出告辞了。
太妃也没多留,还说:“新年大朝时,想必你祖母也会进宫,到时候再寻机说话吧。无论如何,我在宫里也不会住得太久的,等回了王府再聚。”
赵琇恭敬行过大礼,退了出来,自有王府的婆子领她出门。半路上,她遇到两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从大门方向过来,猜测也是前来拜会太妃的客人,见她们盯着自己看,便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继续往前走了。
那两名妇人盯了她的背影几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不多说,就先去见了太妃。
太妃其实有点累,但亲戚晚辈来请安,她又不好不见,只得让她们进来,行了礼,又坐下聊天。她问候她们的婆婆:“临沂大长公主身体可好?”
两位马少夫人不约而同地说“好”,又说了些大长公主平日吃药的话。年轻些的那位马二夫人就忍不住问了:“太妃,方才出去的那一位,是哪家的侄女儿?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生呢?”
太妃笑笑:“这不是我们高家的女孩儿,是建南侯之妹赵姑娘。我与她祖孙二人在南边认识,交情很好。她知道我进了京,便过来请安,真是有心。”
两位马少夫人又交换了一个眼色,便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
太妃见状诧异:“怎么?有什么问题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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