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白菜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大白菜。
茶馆大厅中,陈远长篇大论,说得口有些发干。然并卵,听众不少,可除了九娘、北地佬等几个人脸上稍有动容,其他人并未被自己卖力煸情的演讲打动。
唉,时移事易,又不是那个时空里,你口若悬河一煸动,大家也不管真假,个个群惜激昂,叫好不绝。
鞑子的刀箭是雪亮的,生命是宝贵的,刀没砍到自己的脖子,大家都是心存侥幸的,人人都是现实的,不好忽悠的。
“这就是我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一些粗浅的理解,还忘各位多多指教。”念及于此,陈远眼光一暗,抱拳朝四方做了个罗圈揖,结束长篇大论。
“好!好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赵孟臣首先赞道。涉事未深的九娘双眸频闪,北地佬大头连点。
唉,只能骗骗少女、愚夫啦。看在眼中的陈远心中一阵哀叹。若是让他知道,北地佬实是吃饱了有些想睡,九娘只是眼睛被山风吹得不舒服,不知会否气得吐血。
“呵呵,见笑,见笑了。”陈远收拾心情,满面春风,呵呵笑道。
“巡检说得甚有道理。如今鞑子南下,侵我国土,屠我族人,欲灭我华夏正伦,我辈有志家国之人,正应振袖而起,救国救民于水火…”施东家侃侃而道。
“振袖,振袖,振破了袖不用你补是吧。
你个书呆子,让你去赊些米熬粥,你跑到这里来。自己好吃好喝,谈天说地,全然不顾家中老小。儿女在家饿得啼哭不止,你倒跑到这里快活!你还是先别,救国救民,先去救救家中老小吧。”门口气冲冲跑进一个胖大妇人,冲着施东家一阵乱喷。
“你这婆娘,好不晓事。这里都是贵人,岂容你撒泼。”施东家被那妇人当着众人避头盖脸一顿数落,不由满脸涨红,怒道。
“我那管得了这么多。当初刘家清你去做先生,你又嫌人家粗俗,硬是要开这个纸墨店,高雅倒高雅,你看店中可有一丝丝出息?倒把家底陪了个精光。你倒不管不顾了,就知道白己享受,让家中老人、儿女挨饿!这日子,我不过了。”那妇人说着,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陈远,赵孟臣父母都甚是愕然。店外,许多人也拥在冂口观看,看到施家婆娘在店中哭闹,好些人都笑起来。
“家中老小饥饿,你去做饭就事,在这撒什么沷!”
“做饭,我哪什么做饭?”那妇人顿叫止住哭声,嚷道:“书呆子,米呢?你不是说去赊些米的吗?”
施东家顿时愣住了,被陈远一扯,将这事忘了。
“施家大嫂,这都怪我。施东家是我拉扯进来的,误了你家的事。”陈远也听明白了,自己请施东家,饿了等米下锅的一家人。
“妇人粗俗,一时奥恼,冲撞了巡检大人,大人莫怪。”那妇人认得陈远,自是不敢放肆,倒十分有礼。
“呵呵。是陈某无心之失,怎敢责怪嫂子。”陈远笑着,接着从衣兜中取出一大锭白银,道:“劳烦嫂子自去买些米粮,我还有些事与施相公说。”
“这,这怎么使得。这么多的银子,我如何敢拿。”看到陈远手中整整十两的银锭,妇人有些尽疑。
这乡间,多用的是不值钱的纸钞,就是铜钱也很是少见。这锭银子,起码也值个上千贯的钱钞了,省吃俭用些,可用上整整一年了。
“这有什么。嫂子尽管拿去。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找兄弟我。”陈远笑笑,将银子递给那妇人。
“这就多谢巡检兄弟了。”那妇子想了想,还是接过了银子。
“这如何使得。”施东家立时急了,忙过来拉住妇人的手,“快将银子还给巡检大人。”但施东家一介文弱书生,又怎扯得动那粗壮的妇人。
“此许银钱,算得了什么。有道是朋友有通财之谊,何况你我更是兄弟,莫非施相公嫌陈某粗俗,不将陈某当兄弟。”陈远过来,挽着施东家手道。
“就是,既然巡检如此说,嫂子我可就不客气啦,就当先借着兄弟的。家中老小还等着米下锅,我可不敢耽误了。”那妇人一把推开施东家,急匆匆地就要出门买米。
“你,你…”施东家气得说不出话来。
“嫂子且慢。”陈远叫道。
“呦,兄弟还有何事…”那妇人转过身来,疑感道。
“呵呵,嫂子,时已过午,家中伯母,侄儿侄女等你买米做饭,可不饿坏了。”陈远笑着招呼伙计道:“伙计,做几碗汤饼,送到施相公家去,记在我帐上。”
“好叻。”伙计高声应和一声。
“哈哈。还是我家兄弟细心。嫂子谢谢你了。有空来家坐,嫂子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那妇笑靥如花,转头又吩咐一旁的伙计道:“小张子,等会送四大碗过去,汤饼放足了,切些卤肉下去,做得好些,可不能糊弄了老娘。”
伙计忙笑着答应了,这妇人才转身出门去了。
“哎…”施东家长叹一声,满面羞愧,抱拳向陈远、赵孟臣父女道:“施某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
“施相公何需介怀。我看嫂子心直口快,为人豪爽,精明干炼,可谓是巾帼英雄,正是施相公的贤内助。”陈远一本正经地劝慰道。
对面九娘不由笑出声来。一个粗鲁的村妇,最多可算是母大虫,愣被说成巾帼英雄来,莫非,对面巡捡喜欢这调调?想到这,九娘不由细细打探起陈远来。
咳,赵孟臣轻咳一声,九娘尴尬地收回目光。
“是阿,以赵某看来,贵夫人乃是一位勤俭持家的贤妇。施兄何需介意。来,坐下喝茶,喝茶。”赵孟臣招呼道。
“唉,多谢巡检,多谢赵兄。”施明叹息一声坐下,道:“这妇人诸般不是,但对家母倒十分孝敬,又操劳家务。是施某文不成武不就,至使家中贫困。此妇人平素虽然口中偶有怨言,但也多是口出无心。今日想必是心急老母饥饿了,故而失礼。唉,是施某有愧于他。”
“人有达时。施相公何需如此低沉。我看施相公举止不凡,为何不继续操持学业?如今朝廷,对士子十分优容。若能取得功名,上自可报效国家,下也可光耀门庭。”赵孟臣问道。
“哎。施某本也想继续学业,奈何家中清贫。为了一家老小生计,只得操持些经营。施某也不甚懂经营之遁,就想着文具书籍还算熟悉,哪知也甚不如意。也不怕巡检、赵员外笑话,再这样下去,一家老小早晚衣食无着。”施明叹道。
“施相公何必如此消沉。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春。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有…”陈远顺口劝慰,突然意识到什么,突地卡壳了。
差些将“丰田车”给突鲁出来。见众人盯着,陈远厚着脸皮,顿了顿,却转了话头,笑道:“呵呵,人一生怎么会全是坦途。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或是曲折的,未来可有万种之可能。谁就能富贵一辈子,谁就该穷困一辈子。施相公今日穷困,说不定哪天就富贵了呢。”
“嗯,巡检大人言之有理。”赵孟臣点头道,“如今世事动荡,说不定就是英豪群起之时。三分之时,蜀汉先主之前还不是个卖履之徒,后来成就大业。正所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君子当自强不息。”
“好!赵员外之言,甚合陈某之意。陈某愿与诸君同勉。”陈远赞道。
“赵某一介商人,又年纪已长,就不怀那等奇人之志了。”赵孟臣笑笑,“如今,天下板荡,就看你们年轻人的啦。”
“赵员外过谦了。陈某还想向赵员外多多请教呢。”
“不敢,巡检大人心怀大志,赵某好生佩服。”
“陈某哪有什么大志,只是希冀能苟活于乱世而已。”陈远谦让道。
“呵呵,适才听闻巡检大人有意前往临安勤王,不知是否为实?”赵孟臣问道。
“施某身为大宋子民,君王有难,自应献赴难。”陈远点头道,“但可惜,乡人多是畏缩之辈,如今只招得四五十人,且训练未精,战具未齐,粮草未备。陈某纵有勤王之心,也只得徒呼奈何啊。赵员外能否助陈某一臂之力?”
“呵呵,巡检大人如此说。赵某若不答应,必为巡检大人所轻了。”赵孟臣笑道。
“赵员外能伸手相助,陈某感激不尽。”陈远拱手道。
“赵某多年飘泊在外,虽说有些产业,但家口甚多,粮草方面就无能为力了。我观巡检所领兵丁,虽行动有素,纪律严明,但还缺战阵经验。赵某身边倒有两兄弟,原是禁军出身,也曾经过些战阵,若巡检大人不嫌,可让他们到大人军中,帮着大人训练兵丁。”赵孟臣道。
“哈哈,陈某求不得。”陈远大喜。
“嗯。”赵孟臣点点头,回道叫道:“赵忠、赵勇,你们就随巡检去,为巡检训练士卒。”
“东主,我们一去,你身边….”两名黑衣大汉从赵员外身后出来,长些的那个为难道。
“先随巡检去吧,带两匹马去,以后一切尽听巡检吩咐。我就在永坪,哪会有什么事情。”赵孟臣摆摆手道。
“是。”两个抱拳答应一声,走到一旁去了。
“哈哈,有赵员外相助,陈某感激不尽。来,今日陈某以茶代酒,敬赵员外一杯。”陈远举起手中杯,笑道。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赵员举杯相和道。
一时宾主尽欢,言笑晏晏。众人正边喝着茶,边愉快地谈论着,突然,门口又闯进一个女子来。
这个女了约十二三岁,娇小身材,一身素衣,头上还戴着朵白花。径直跑到陈远身边。
呵呵,这是又要闹妖娥子啦。赵孟臣父女含笑不语。
“咦,二娘,有什么事吗?”陈远回道,问道。这女子正是陈远的妹妹。
“哥,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施家人来了。”
“施家人来,让姨娘接待着就行了。我回去做什么。”陈远淡淡道。
“哥,那施家人是来要他们小姐贴子的。”二娘有些气恼道。
“什么破贴子,有什么关系,让姨娘找出来,给他们就是啦。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怎么的。那施家人是要退婚!”二娘有些气恼道。
“呵呵,二娘啊。哥明白着呢。让姨娘给他就是啦。他们施家要婚,哥还求之不得呢。这盲婚哑嫁的,谁知道施家女长得怎么样,退了也好。”陈远笑道。
“且慢。”施明站了起来,道:“巡检大人切勿莽撞。这施家小姐容貌端庄,贤良淑德,是铅山有名的才女,巡检大人不可意气用事。”
“婚姻之事,讲求的是你情我愿,既然人家不情愿,陈某岂会做那种纠缠小人!”陈远笑了笑,道:“就这样办吧,妹子,你先回去。”
“哥,你还是尽快去吧。这施家人又打又骂,姨娘都被吓坏了。家里好些东西都被砸了,现在家里乱糟糟的。他们还把你的帖子撕了,用脚乱踩。”二娘气愤地道。
“哦!”陈远脸沉了下来。退婚可以,打砸算怎么回事。撕我帖子,用脚踩,这不是赤裸裸地打脸吗!
“姨娘没事吧。”陈远关切地问道。
兄妹俩娘亲死的早,都是姨娘一手拉扯大的,实比亲娘还亲。
“我让她去休息了,任由施家人闹。”二娘点头道。
“你做得对。人没事就好。东西不算什么。”陈远松了口气,淡淡道,“这样,我让陈忠、陈林先陪你回去,将施小姐庚帖找出来,还结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