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暄将真相说出口那一刻,贺承越整个人怔住,顿时语塞,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双手松开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母后会相逼至此,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看着苏锦暄此刻的惆怅和为难,他瞬间明白她心中的顾虑,只不过眼下似乎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
“母后还真是为咱俩的婚事操碎了心。”他思索一番,摇了摇头,无奈叹道,随后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微笑。
“你还笑?我都快愁死!”见他一副笑得无所谓的模样,她更加来气,敢情这件事就她一人在苦恼,他就像一个旁观者那般。
明明她就是为了他才这般为难,他竟然置身事外,面对他母后如今的苦苦相逼一点也不苦恼。
“这其实也没什么难的。”贺承越忽然抬眼向上望天,故作思索道,沉着地分析着。
“这还不难?”苏锦暄睁大眼睛,十分不解地问道。
事情都快火烧眉毛了,他竟然一点也不慌,使得她此刻真的又气又急。
“办法倒是有一个,你想不想听?”贺承越故作神秘,稍稍将脸凑近她,扬起一抹坏笑,轻声问道。
“什么办法?你倒是快说呀!”苏锦暄一个急性子实在是受不了贺承越如此卖关子。
但凡此刻有可以解决的办法,她大概可以考虑接受,哪怕苦着累着她的办法。
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就是……本王委屈自己一下,与你造出一个小皇孙,给母后一个交代,如此一来,事情也就迎刃而解。”贺承越微微上扬唇角,大言不惭地笑道。
“你!龌龊!”苏锦暄一听,气急骂道,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她就知道,从他嘴里没能说出几句好话,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这人就是死性不改,每次在她对他有所改观之时,他总能打回原形。
这大概便是天生的冤家,所谓不聚头。
“那不然你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贺承越面露一副无赖之色,将问题抛了回去,语气间尽是理直气壮。
“你!”苏锦暄气得实在无奈,最后没好气地叹一声:“罢了!这事本王妃不管了,你心爱的小美人会在宫中如何受罪,都与本王妃无关!”
说完,她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寝屋方向走去。
“如此说来,你不离开了?”贺承越一听,坏笑着继续挑衅地问道。
苏锦暄停下脚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故作声势道:“明日我就离家出走!”
随后,她快步进屋,将门果断关上,对他拒之门外。
寝屋门关上那一刻,站在院中的贺承越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换而一脸凝重之色。
对于安晴的事,他其实自有主张,并不需要她帮忙,他一直在静待时机将安晴解救出宫。
可他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这不过是为了留住苏锦暄的幌子罢了。
他不过是利用了她的善心,让她心甘情愿嫁入王府,可是眼下的一切,似乎显得更加无力。
翌日,苏锦暄没有出门,留在寝屋中继续看王府账目,学习打理掌家事务,账目整理完毕那一刻,她难得清闲。
于是又拿出宣纸打算作画,却有些心不在焉,脑中总不自觉想起近日与贺承越经历的那些事。
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抗拒他,反而觉得与他在一块还是挺开心的,甚至隐隐觉着自己对他的心似乎发生了变化。
只不过皇后的条件来得太突然,让她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接受。
就在此时,崔嬷嬷进屋,恭敬请示道:“王妃,外头有位小娘子说要找您,奴婢将她带至正厅等候。”
“小娘子?”苏锦暄放下毛笔,站起身一脸不解地问道,想不通会有什么小娘子想见她。
她带着困惑的心情,随着崔嬷嬷来到正厅。
一走进正厅,苏锦暄看见一个衣着朴素,脸上带着伤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站在厅中等候她,这对母女看起来甚为眼熟。
她仔细回想一番,这才想起眼前这对母女是她前段日子带着颜落偷跑出府遇上的摊主。
她当时提出让这妇人带着女儿到王府当差,只不过妇人回绝了她,再后来杀出个贺承越将她绑去常州,所以她将这事彻底给忘了。
妇人一见苏锦暄出现,像见到救世主一般,立马拉着女儿一起下跪到她面前,带着哭腔请求道:“王妃,您可否收留奴家?奴家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来求助您!”
“你快起来!发生何事了?”苏锦暄连忙拉起妇人和小女孩,一脸不解地问道。
“奴家那不成器的前夫又找来了,奴家被他打扰得实在无法,这奴家挨饿不要紧,小孩子实在是挨不了饿,求王妃收留奴家和女儿,奴家什么活都能干!”妇人苦苦恳求道,实在走投无路了,只好拉下脸前来求助。
苏锦暄看着妇人一脸的伤和小女孩脸上的无助眼神,顿时心生怜悯,感到唏嘘,不曾想这段时日不见,这妇人又变得如此凄惨。
“没问题,收留你们可以,本王妃早就答应过你了,有困难可以来找我,自然不会食言。”苏锦暄一口爽快地应下。
“多谢王妃的收留之恩!王妃您的大恩大德,奴家永生难忘!”妇人感激地连连磕头道谢。
见苏锦暄心思如此单纯,完全不调查就接收下人,崔嬷嬷心生不安,凑近苏锦暄小声提醒道:“王妃,这对母女来历不明,用人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没事的,崔嬷嬷,她们是可怜人,不会有坏心的。”苏锦暄十分单纯,无条件相信这妇人。
“可是,奴婢以为,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要不您同殿下商议一下再决定吧,否则出了什么事,咱们担待不起呀!”崔嬷嬷还是不放心,尽心地劝道。
苏锦暄被劝得无法,只好听从崔嬷嬷的劝言。
安置好这对母女之后,苏锦暄硬着头皮来到正院,与贺承越商议此事。
听着苏锦暄一番解释之后,贺承越却一脸凝重地反对道:“不行!给她们些银两,打发走吧!”
“为什么?她们都那么可怜了,你还要赶她们走?”苏锦暄一听,着急叫起。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吗?”见她心思如此单纯,他实在无奈,但是此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她们看起来又不像坏人,怎么就不知心了?”苏锦暄一心坚信她们不会欺骗她,铁了心要收留这对可怜的母女。
“你了解过人家的身世背景吗?你确认过人家那个不成器的夫君是真的吗?”贺承越十分无奈地放下册子,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严肃地盯着她质问道。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神色中却带着几分不甘。
“相信你也懂得,王府所有下人,但凡是在王府里当差的,都需要确认身世文牒,就连阿落也是经一番身世调查才收入府中,你收留这对来历不明的母女,若王府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贺承越仔细分析着其中的利弊权衡,又抬手在她脑门上轻敲一下,呵责道:“你呀!凡事多留个心眼,别总是傻乎乎!”
“疼!”苏锦暄皱起眉头,揉了揉被他敲疼的脑门,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瞥了瞥嘴接着解释道:“我就是看她们可怜嘛!更何况,我都答应给人家谋一份差事了,总不能食言吧?”
她此刻虽然听进贺承越的话,可仍旧不忍心,尤其一想到那个小女孩,那么小的年纪就要颠沛流离,她实在于心不忍。
“更何况,就算她们的身世都是真的,你可有想过?若是人家那不成器的前夫君找麻烦找到王府来,你该怎么办?你可真会给本王找烂摊子!”贺承越冷笑一声,对眼前这个女人十分无奈。
“王府那么多侍卫,总不会打不过他吧?”苏锦暄瞬间被问住,逞强地反驳道。
“你当王府侍卫都是闲的吗?整天吃饱没事干就为了守着前来闹事的人?”
“行行行,您不肯收留人家自然是一堆理由,我说再多也没用,罢了,就按你说的,拿银子打发得了,本王妃也不想管了!”苏锦暄败下阵来,实在说服不了贺承越,她无奈放弃,不耐烦说了一声之后,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在她快要踏出门那一刻,他突然出声将她唤住。
她停下脚步,慵懒地回头,沉默地看着他。
他思虑一番,开口道:“走吧!随本王出街一趟。”
苏锦暄顿时困惑,不解地问道:“出街做甚?”
贺承越走到她面前,轻扬唇角,微笑道:“既然王妃已经答应人家,总不能食言,王府的安危固然重要,王妃的信誉也很重要,走吧,上街打探人家的底细去!”
“所以说,您愿意收留她们了?”苏锦暄顿时面露惊喜之色,满眼期待地问道。
“娘子之命不可违。”他轻笑着应一声,随后率先走出屋外朝着院门走去。
苏锦暄满心欢喜,不再郁闷,快步跟上他的步伐,两人就这样出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