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被杀,这么大的事,礼部侍郎不敢隐瞒,立即让人上报。
半个时辰后,深宫中的皇帝得到消息,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他知道柳君枝会惹事,他也不想让西夏太跋扈,所以才把与西夏谈判的事交给柳君枝。
谁知那个愣头青,居然敢直接杀人,而且杀的还是对方副使,这就太过分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皇帝也不敢隐瞒,立马让宰辅入宫议事。
一个时辰后,几位宰辅和柳君枝都到了。
之前王怀维禁足,司光禄被生病,现在只有五位宰辅,加上柳君枝总共六人。
这事柳君枝做的太过分,少不了又被几位宰辅轮番喷。他倒不在意,优哉游哉的喝着茶,就像被喷的不是他。
事情已经发生了,光是喷也没用。喷的累了,又见柳君枝没有丝毫反应,几个老家伙也没了兴致,慢慢停下来。
皇帝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还时不时似笑非笑的看向柳君枝,那意思是说:现在明白朕的痛苦了吧。
柳君枝还以白眼:我又不天天挨喷。偶尔被喷一下,倒也不错。
皇帝气结。
待老家伙喷完后,皇帝才道:“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众爱卿先说说,此事该如何善后?”
司光禄不在,抬杠的事就落到脾气暴躁的闻青符头上:“西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弄不好会调集大军攻楚。此事由大将军所起,还是由大将军解决为是。”
皇帝心下暗笑:你让大将军解决,岂不正好合了他的意。他挑起事端,不就是要激怒西夏,再起战端。
王靖炀也明白柳君枝的心思,不待柳君枝说话,忙道:“虽是因大将军而起,但是两国之间的事,应当由朝廷出面解决才行。”
闻青符一时急躁,说错了话,正在后悔。听了王靖炀的话,才安心一些。
皇帝点头道:“既然涉及到两国争端,确实该朝廷出面。只是要怎样平息西夏怒火,众卿有何办法?”
周围顿时安静,大楚最聪明的几个人,此刻脑中百转千回,思考着怎样才能不丢颜面的情况下还让西夏高兴,不再追究此事。
片刻之后,心机深沉的荀旷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并不难解决。西夏,蛮荒之地,地势贫瘠,所以才会不停的攻击我朝,来解决他们的物品匮乏。西夏野蛮之人,民智不开。他们无非求财,只需给些蝇头小利,此事自解。”
“依荀卿之见,该给多少?”
“死的是西夏礼部侍郎,地位不低,少了显示不出我天朝上国的气度。多了也不行,让他们尝到好处,往后都会以此法讹我大楚钱财。以臣之见,白银五十万两,茶叶五万斤,绢一万匹就可。”
白银五十万两,对大楚来说,确实不算多。茶叶、绢布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就这么给出去,皇帝心有不甘。
大楚乃天朝上国,杀西夏一个人怎么了?
不听话的,杀就杀了,凭什么还要给钱,给说法!
但是没办法,西夏铁蹄厉害啊。
这些年大楚已经被打怕了,不管是高居庙堂的皇帝、官员,还是江湖市井小民,说起西夏都害怕。
你杀了他们的人,不赔钱、不低声下气,怎么也说不过去。
皇帝还在犹豫,不知道如何抉择,却听柳君枝冰冷的声音道:“既然荀相这么慷慨,不如用你的钱为陛下分忧如何?想来荀相如此忠君体国的壮举,定会成为天下人的楷模,名留青史、为后人敬仰。”
皇帝心里的小人哈哈大笑,柳君枝看着愣头愣脑,却总是喜欢玩阴的。
这坑给挖的,饶是荀旷心机深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那么多钱说说就心疼,更何况给出去,荀旷肯定不愿意;若是不给,那平时口口声声说的为君分忧都是假话,安上个欺君之名都可以。
荀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不料闻青符是个急性子,见荀旷吃瘪,怒道:“大将军此言何意?此乃国事,非家事,如何能以大臣私产而充国产?再则,此事由大将军而起。若真要变私产为国产,也该是大将军出这笔钱。”
柳君枝冷冷的看了闻青符一眼,道:“赔款是荀相提出的,既然要为君分忧,自然该他出钱。若是不想出钱,本将军倒是另有办法。”
闻青符道:“什么办法?”
柳君枝言简意赅:“打!”
就一个字,没有多余的废话。
都明白他的想法,可是当他说出口时,所有人心头还是一惊。
“大将军说的轻松,你可知打仗意味着什么?耗银不下千万两,耗粮不下千万石,动用民夫超过百万。一场仗打下来,国家损耗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恢复。打输了,割地赔款,损失更大。即便打赢了,西夏蛮荒贫瘠之地,要之何用?不管结局如何,都是得不偿失。”
说起来,文臣的战略眼光确实不怎么样。
西夏地处西北,虽然贫瘠,却是连同西域的必经之地。只要控制河西走廊,就能控制与西域的商贸。且西夏有山丹马场,只要有了战马,就有骑兵;有了骑兵,就不惧游牧民族。
不过柳君枝并不打算解释那么多,只是冷哼一声,轻蔑的道:“堂堂七尺男儿,却甘愿俯身蛮夷外族,真是丢了祖宗的脸。”
闻青符闻言,脸色一变,怒道:“大将军,你想要挣军功,不惜置士兵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可知一旦起刀兵,会有多少人死于你的野心,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为了一己私利,却置人命于不顾,简直丧心病狂。”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扣帽子的本事都是杠杠的。
虽然柳君枝确实有通过战功来稳固地位的心思,更多的却是为国开疆拓土,为民安居乐业,不受外族欺负。
到了他这里,却成了为一己私利妄兴刀兵的小人。
皇帝摇摇头,心下感叹:要跟读书人吵架,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