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有人烟处,是片水乡,按理说是物富人和,鱼米丰美的地方,但殷流采和界主看到的却荒烟废垒。而行走于荒烟废垒之中的,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行人,偶有见着体面些的人,也不过有件完整衣衫罢了。
“界主,我们是否也要穿成这样出去?”虽是春末,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是十分凉,殷流采是修士自然不怕,可她看着满街的人都有些替他们冷。
“自然,初来乍到,入乡随俗。”界主到底成为于凡世大族中,约略一猜测,便能猜得出来。此界大概是战难之后,或许某些地方依然在战难之中,至于是战还是难,或许都有,又或许只是前者或后者。
在真仙界,即使作为凡世百姓生活一世,也大抵是富足而安乐的,姬氏皇族一统之后,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凡世之民愈见富足。因而,就是界主,其实也没见过眼前这样,生活在深重苦难之中的凡世中人。
“界主,我忽然想起在仙楼四十层的明道心。”
“唔,仁?”
“不是啊,是让世人吃饱穿暖,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我的祖辈们,历史从来不会缺少战争和灾难。我来的世界里,没有修士会在灾难面前力挽狂澜,也没有一个强大的,藏有各种修法,个个都是高阶修士的皇族。灾难面前,即使……我们也努力创造出许多能改天换地的东西,也依然会在灾难来时,像个孩子一样,束手无策。”殷流采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她想起这些时,已经不会再为地球深怀忧思。
地球连道祖鸿钧都回不去,地球有道祖鸿钧这样强大的天道,殷流采怀忧思,不过是因为她看到了,且胸中满怀的是“仁”,是万物下焉的仁,是大道存焉的仁。而这里,她看到的是无法生,无法存,便自然而然想去改变现状。
“那便去做。”
“像这样的时候啊,我总会想起一句话‘春至时和,华尚铺一段好色,鸟且啭几句好音。士君子幸列头角,复遇温饱,不思立好言,行好事,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未生一日’。大概就是因为始终记得这句话,才想要这样去做。”行力所能行之事,量自身能受去做……去做能让这个世界更好的事,殷流采想起这些时,终于没有了羞耻感。
在无能力时,一切不过是无病呻吟的意|淫,所以会觉得羞耻,在有能力时,一切便是举手便能行之的事,所以就不会再羞耻了。
“此言极好,立道即是仁,那便该当这样做。”名稷字世襄,界主的人生也曾被赋予类似的厚望,只是他最终选择了修行大道而已。
“那你帮我啊。”殷流采的能力,可以让人眼下过的好,却可能要走许多弯路,才能让整个世界往好的方向前进,直到达成她所期待的愿景。因为,她只是历史生,而不是政治家思想家,这样的事就该交给苏世襄,这可是姬氏皇族上一代天子的选定的未来宰辅之才,柱国之臣。
“好。”
殷流采讨好地朝界主笑,称赞道:“界主真是居家旅行必备良……人。”
界主已经学会不去计较殷流采的停顿中含着什么样的意味深长,他轻挑一下眉,笑道:“果真。”
“自然。”
“此时我若求个名分,你给是不给。”
殷流采:……
“你是指天道发的,还是凡世官府发的?”
“哪个都可以。”
“行,那你说要哪个吧。”殷流采这时也想得开,人有时候不能想得过于长远,想得太长远只会导致,对长生都没了兴致。眼前开怀便眼前开怀,日后不开怀时日后再说呗,人生如果漫长到她现在这样的地步,才是真的不要犹豫,因为一犹豫说不定就是几百年。与其几百年后来后悔如今没有答应,不如先答应了再说……
好吧,是界主越来越对她胃口,越来越入她心,她实在没办法割舍了,才欣然点头的。哪怕脸上还要作一作勉强状,其实心里早就乐意得不行。
“现在倒肯了。”
“世事无常,谁知道我下一刻会在哪里,有没有你陪。”不可否认,在通道中界主那两句话还是有点影响的,她就是反应有点慢嘛,到现在才发酵出来。
界主只是含笑看她良久,便将殷流采那一颗略有些不安的心安下来,这时界主才开口道:“阿采,你可曾察觉,此地并无官府。”
“什么?”
殷流采大惊,看向四周,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会出现制度,有制度就会有公立机构,不一定是官府,但一定存在一个稳定的集权的核心。好比地球人类的发展史,从部落到氏族到国家,人类的活动会自然而然地建立起集权中心来,然后慢慢发展成为成熟的制度和社会形态。
作为一个历史生,殷流采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殷流采震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直到界主伸手帮她把嘴合上,免得路上灰尘跑进她嘴里去。
“那就难怪了。”虽然不能理解,但每个世界都不一样,地球有地球的历史,真仙界有真仙界的制度,“便没有官府,也没有其他类似官府的存在吗?”
界主仔细查看一番,再次摇头。
接下来两天,殷流采和界主一道细细寻访,才终于找到一个殷流采眼中的“公权机构”——乡社。乡社类似部落,甚至还没有部落那么“先进”,严格来说不过是聚居在一起的人,推举出来几人,对耕种、建造、烧造、买卖等日常生活生产进行组织,偶尔还负责处理大一些的纠纷。财产私有,乡社中被推举的人,唯一的便利不过是在组织种种日常活动时,每户收取极低的“劳碌钱”。
“没有阶级之分其实是很理想的社会形态……”殷流采有点迷茫,她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去改变这种现状。
一旦有了制度,有了制度完整的集仅中心,公权机构,就会很自然地出现阶级。阶级一旦出现,便永远不会消亡,这是人类活动中注定会永存的东西,横亘在人与人之间,鲜明冰冷,有时甚至显得十分残忍无情。
简直是白纸一张任涂画
嘤,更像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比历史还身轻体柔好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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