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其乐融融的情景,让景帝十分开心,坐在那里非常的放松,似乎已经忘了刘岳面前的鳗鱼汤,不时地探头过去询问窦太后的感觉。
不一会儿,内侍就搬来了刘岳想要的东西,一个燃着炭火的火盆,还有被解剖后洗的干干净净的鳗鱼,以及一些平常的调味料。
看着刘岳忙忙碌碌的指挥着内侍将东西摆在大殿正中央,景帝的注意力彻底被他吸引了过来,在场的除了老太太不时地向刘武询问场中情景发出声音之外,所有人都是静悄悄的。
他们不知道刘岳这是要干什么,古人觉得君子应该远庖厨,但是这小子却把砧案摆在了月室殿中,此种情形可是非常的新鲜,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觉得这种行径玷污了自己的君子美名。
刘岳拿出一把牛耳尖刀,刀影上下翻飞之间,先是剔除了鱼筋,然后再将鳗鱼肢解,最后切成拇指大小的小块。
他在使刀的时候加入了一点武术技巧,瞬间就俘获了刘璇和刘彻的心,两人先后离席凑到了那砧案前面。
“你们两个,好好坐着!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景帝一声不满的呵斥,看似是在责备两人不懂礼数,其实上却是因为他俩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不能一睹那刀法的精妙绝伦。
两人退开之后,刘岳已经拌好了调料,将那些肉块和着调料汁一起倒入了漆木盘中开始腌渍。
等到炭火上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灰之后,他拿出竹签子开始将那肉块穿在上面,不久之后,一大把肉串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整个过程景帝都在翕动鼻子,确认这一次鳗鱼并没有那种腥冲的味道,上一次用完膳之后,本来就没怎么吃的他回到寝宫生生干呕了一个时辰。
将肉串好之后,刘岳再次开始调伴酱汁,用了好几种香料之后,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因为这里还没有辣椒,这顿炭烧鳗鱼可能就会失些颜色。
调好料汁,他就拿了两根青铜长条担在火盆上用来做支架,然后将肉串均匀的架在了上面。
回想起炭烧鳗鱼的美味,刘岳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熟练地翻转着肉串,不时有油脂受热沁出,滴落在炭火上面,让火盆里窜出寸许高的蓝黄色火焰。
等到肉串外表变得焦黄之时,刘岳不紧不慢的刷上了一层酱料,霎时间更加浓郁的香味从那肉串上散发出来,就算是景帝也不矜持了,喉结快速的耸动了一下。
酱汁刷过三遍之后,刘岳抓了一把熟芝麻轻轻地撒在了上面,将肉串装在几个漆盘中,正要做一些点缀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自己的身旁传了了一个迫切的声音——
“你小子,就别学那些太官令雕花摆盘了,赶紧端过来让我们尝尝!”
这声音正是景帝的,而且他不知何时已经弯着腰站在了刘岳的身后,虽然在说话,但是目光却是被吸在了那肉串之上,没有多看刘岳这个厨子一眼。
“好嘞!这就来!”趁热将其中一个盘子放在了老太太的面前,当他再回身的时候,就发现这皇帝陛下干脆就坐在了自己刚才的位子上,两根竹签已经空空如也了。
“你们也吃!来赶紧的!”说着话,又是一个肉串被撸了个干净,刘武和两个小辈立刻就围了过来,一手两串开撸了。
“哼哼,我小使手段,你们就如此模样,什么君子远庖厨,我呵呵,撸串不在火盆前撸你们还想去哪儿!”
不到半刻中的时间,景帝面前的盘子已经全部都空了,看着还在拼命咀嚼的刘彻,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嘴里嘟囔着:“就你吃的多!”事实上他面前的竹签远多过其他的人。
“来呀,再取一条鳗鱼过来!”景帝咂了咂嘴,就开始吩咐内侍,却立刻被刘岳给拦了下来。
“陛下,美味不可多用,况且这不是一般的鳗鱼,而是药鳗,专为你的痼疾而制,留着慢慢吃,吃出一个好身体来!”
“嗯,不错,听见没有,这是我的药,你们竟然和我抢药吃,真是岂有此理!”
一拂衣袖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却盯着细嚼慢咽的老太太,不由自主的又咽了一下口水。
刘岳刚才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自己的父王,发现当他说吃出一个好身体的时候,那张之前还透着笑意的脸突然就升起了一丝怒意,但立刻就被掩饰了下去。
“哎呀,老爹,不要怪儿子,皇位有啥好的,做个逍遥王爷不好吗?”在心中轻念了一句,刘岳立刻就跑到梁王面前,舀了一盅美酒倒在他的酒樽之中。
“哼,你小子!”梁王白了他一眼,端起酒樽一饮而尽,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景帝,发现他完全没有注意这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彘儿啊,你过来!皇祖母有话对你说!”众人正在回味刚才的美馔之时,窦老太太突然推了一下面前的盘子,招呼刘彻坐到他的身边。
这个时候,刘岳分明看到自己的父王眼睛亮了一下,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而景帝也是十分警觉的坐直了身子。
刘岳心底一突,突然觉得情况不妙,这老太太怕是要犯糊涂,又要重提那件旧事了。
那一次梁王入朝,也是在家宴之上,她逼着景帝立储,而对象竟然是自己的父王,只是当时被窦婴借皇帝醉酒为由巧妙地破了局。
今天魏其侯不在,这里又都是家人,老太太还巧妙地避开了景帝,直接打起了太子刘彻的主意,要是刘彻说错一句话,那他恐怕就要步前太子刘荣的后尘了。
“彘儿,这肉串鲜美无比,还有愈痨奇效,若是能长久食用,你父皇的病想来不久就能痊愈,而且我也是十分喜欢这味道,听说这鳗鱼是来自你之前的封地胶东国的,你愿不愿意去尽一尽孝心呢!”
老太太这句话问得可是够绝,以孝为武器,直中要害,只要刘彻点头,恐怕她立刻就会借坡下驴,再逼景帝去了刘彻太子封号,让他到胶东国尽孝去。
以景帝的睿智,怎能不知其中利害,他狠狠地剜了一眼刘彻,无奈这家伙正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眼神中表达的意思。
刘彻自然也是明白,但是他却是不能开口拒绝的,否则就落了个不孝的名头,此时已是骑虎难下,额头冷汗涔涔。
“哎呀,皇祖母,何必让太子哥哥远去他乡,我送来的鳗鱼中雌雄皆有,想必一开春,您老就会看到满池的鱼苗了,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哇,我再把几种鳗鱼做法传授给那太官,到时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刘岳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食物,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句话就把这个局给破了,正是以孝制孝,你以美食设局,我就以美食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