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五千多字的心路历程,我诚挚地邀请你们耐心地读下去。
今天是长积历,距离曾经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已经过了整整个太阳年,至今,所谓的末日已经俨然明日黄花。
九年前的这一天,也即是年月日,玛雅长积历,曾被媒体与民间大肆渲染为所谓的“玛雅人预言中的世界末日”,不少厌世者、、看热闹不嫌事大者、认为自己是“谣言止于智者”中“智者”之人皆对此津津乐道。
很荣幸,在当年,我也正是其中看热闹的一员,尽管知道不可能是什么世界末日,但我也为此充满好奇。
至于玛雅人、玛雅文明是怎么一回事,当时还年少的我几乎一无所知,少数的印象来自于帝国时代,而且仅限于“原来玛雅人发明了羽箭手这种特色兵种”——当时资料片“失落的王朝”尚未发布,帝国时代早已被大多数人冷落在硬盘的一角。
至于玛雅人与外星人或者蜥蜴人存在什么关系,玛雅文明何时神秘消失无踪,当时的我虽然不感兴趣,却也因道听途说而受到影响,且不说相信还是怀疑,只是说起来玛雅的时候,还会想起来这个曾和外星人有过联系、后来抛弃一切文明消失无踪并变身成蜥蜴人的神秘文明。
因着帝国时代两大美洲民族(当时印加尚未加入)独特的建筑与兵种风格,加上阿兹特克战役中特诺奇蒂特兰的宏大给了我相当大的震撼,想来对美洲本土文明的兴趣在当时就已经被播种在心。
不久之后,无法适应高三兵荒马乱的生活的我爱上了用手机阅读排版极为粗糙的电子书(那可是还在用诺基亚键盘机的时代),其中相当吸引我的一本书,是索飒的《丰饶的苦难》,这本书以人文主义的视角将拉丁美洲的历史故事娓娓述说,我至今都记得拉斯卡萨斯神父竭尽全力保护印第安人却独木难支,到了现代,解放神学再一次以宗教为旗帜力图拯救拉丁美洲的平民,让我深受感动;智利总统阿连德为国为民,却被直接炮轰,死在总统府内,也着实令人震撼。
对拉丁美洲的向往由此开始发芽。
但在那之后多年,我的学习、工作、生活、爱好与美洲没有太大关系,直至前年暑假赋闲之际,玩乐了一段时间以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电脑内翻起了一册不记得什么时候从哪来弄的pdf,ahuatl&bsp&bspas&bsp&bsritte,如书名所言,这是一本教阿兹特克人使用的书面纳瓦语的英文教材。当然了这个“书面”纳瓦语用的是拉丁字母而不是美洲自己原生的文字,所以指的主要是至世纪新西班牙统治时期的纳瓦语。
当时我每日从早晨起床,到晚上吃饭,每一个白天,我便相当耐心地学习这一册教材。原本我便是一名语言爱好者,学习过多门外语,也做过自己的人造语言,大概开始学习纳瓦语,正是结合起了曾经对美洲的蠢动心思与这些年来对语言的喜爱。
经过一个月时间非常耐心的修习,我大体已经明白纳瓦语那一套非常有趣而独特的语法框架(有一说一,美洲有很多语言的语法体系都是相当新颖的)。
为了运用自己的纳瓦语能力,我拿另一本叫做《美洲神话》的书,把里头有关阿兹特克的名字都摘出来,竟基本都能够一眼看懂它们的字面意思,比如说,最著名的羽蛇,quetzatl克察尔科阿特尔,正是由quetzalli(羽毛或绿咬鹃)和atl(蛇)两个词组成,光是字面上就是“羽蛇”的意思;而纳瓦语的地名更是如此,大名鼎鼎的特诺奇蒂特兰teohtit由tetl(石头)、oi(仙人掌)和连音中缀-ti-、地名后缀-t组成,表达的正是墨西哥国徽所讲述的故事——阿兹特克人从北方迁来,在湖心岛上看见一块石头上有仙人掌,仙人掌之上一只雄鹰正叼着一条蛇,由此知道这里便是他们的应许之地,从而定居下来,并在后来从这里发展出了强盛一时的阿兹特克帝国。
整理纳瓦语神名、人名、地名的过程中,我便顺道把阿兹特克的更多资料一并阅览,像是最经典的瓦伦特的《阿兹特克文明》,大体有了比以往更深入一些的认识。当我再在维基百科发散式阅读之后,开始渐渐形成了对阿兹特克的更清楚甚至更科学、合理的认知,而这与过去作为路人粉时的感觉已经产生了不少差异。
在之后的半年时间里,因着过去与朋友们积极地做过架空世界的设定,我尝试为其写作一本奇幻,并第一次尝试在网文平台发书,但受到不合适的文学创作思路的影响的我完全不明白网文尤其是爽文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相当认真地想讲一个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展现人性、挖掘深度的故事,并在其中倾注心血,详写提纲,打磨细节,雕琢文笔,力求做出精美的艺术品。结果是,这本奇幻踩中了无数毒点——包括奇幻、“外国人名”、原创世界观、埋藏暗线需要读者思考、发刀过多过虐(尤其是配合上文笔虐感会无限放大)、换主角等等等等——可想而知,成绩是扑得不能再扑了,于是便没有了下面。
接下来,便是我在上架感言里讲到过的经历。去年上半年正陷入迷茫的我在知乎时不时地发点回答,讲的也是关于语言的话题或者是“键政”,直到六月初,我发现了“如果美洲再晚年被发现,阿兹台克和印加的文明能发展到什么程度?”这一问题,正好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正好有过大量架空历史和架空世界经验,便试着倾注自己掌握的对阿兹特克文明的全部知识,开始创作架空历史史话(可能有不少人以为这种写法是),并在这一过程中相当积极地寻找资料、深入阅读,我对阿兹特克的认识再度加深了一个档次。
我应该是国内,或者说中文网络上,第一个写作阿兹特克题材的架空虚构故事的人,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这样的题目应该很冷门,最初我写的回答也确实没多少赞,但随着我的故事越写越长,涉及到无数相当有含量的知识点,语言风格也轻松活泼(一改我过去写写得太严肃、太虐、太“优美”的风格),赞数也随之迅猛增涨,到了七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赞数便涨了上千,那个原本的冷门问题底下也一下子多了不少答主来添加回答。
与其同时,也有粉丝跟我说不如写成,发在起点。但先前正好在网文上扑过大街的我觉得还不如先在知乎好好发育,涨涨粉丝,即使未来我确实还想写网文,尤其是写阿兹特克题材的网文,就算在起点还是很扑,我好歹能带点知乎或者qq群的粉丝过去充充场面。
而且在知乎写那篇架空史话和其他回答的过程中,我也给大量的读者们先介绍了一轮阿兹特克和玛雅之类的美洲文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好歹有个认知基础,不至于网友们始终不知道阿兹特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继续获得了大量的新知,同时我也知道我自己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还得再沉淀沉淀,多积累积累。
在做写长篇的心理准备以前,我也试着写一篇阿兹特克相关的短篇,满足下这批想的粉丝的胃口,这篇便是参加了知乎征文(但结果是虽然赞数不少但啥奖也捞不着)的《我穿越成了阿兹特克皇帝》,讲的是穿越到年蒙特祖玛二世身上,与科尔特斯激情互动的故事。
在那时,我觉着我已经是个精神阿兹特克人了,对于阿兹特克和墨西哥,确实有着非常强的归属感,每当研究着谷歌地图里的墨西哥或者在知乎或者qq群讲起阿兹特克的时候,我都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乡。
或许等到那篇架空史话完全完结了之后,我也确实可以再在网文平台上写作阿兹特克题材的长篇。我想当时不少粉丝也都已经被吊足胃口,盼望着当时在国内网络上最活跃的阿兹特克“大佬”在起点开书写了。
当然后面的事,我的粉丝们以及起点的许多读者们都知道了,由于涉及到别人的作品,这里就不展开多说。我也希望无论是本章说还是书友圈,书友们都不必提及别的作品,毕竟这本是这本,那本是那本,两者是各自独立的作品,在一个作者的书下整天提别人的书也是很不礼貌的。
虽然目前这扑街成绩显然算不上“因祸得福”,但与玛雅的奇妙缘分却确实就是这么加深了。
在写作“年”架空史话时,我第一次认真地在维基百科了解玛雅文明,终于在各种都市传说以外,以比较科学的方法了解了玛雅文明史的脉络,知道了玛雅史的三大阶段、古典崩溃是怎么回事以及一些重大的历史节点,原本我觉得四分五裂、完全是菜鸡的玛雅文明原来有着被“神秘消失”“末日预言”“外星人”彻底掩盖掉的光辉,就连抵抗外来入侵时表现得也相当顽强、悲壮——玛雅近代史的那些故事,我在上架感言里也有讲到。
但仅有这些认知的话,自然也不足以写动辄百万字的长篇网络,对玛雅知识充满渴求的我就像一张虚空大嘴,贪婪地寻觅并吸收着所有掘地三尺找来的资料。
我依靠自己的方法,将玛雅神话和玛雅史好好地捋了一番,无数散乱的细节被串联起来,这些东一块西一块的玩意儿摆在地上都是没人会正眼瞧的,但是串起来摆在碟子上,就能够成为一道相当可口的菜肴。
我知道这是只有我能做的工作,国内可能只有我能够拥有这样的知识量同时又愿意写作很长的架空故事,就像原先只有我会去写阿兹特克架空故事那样,甚至我的稀缺性可能比阿兹特克领域更强,毕竟在知乎上,其实也有不少懂阿兹特克的大佬。
在知乎上整理和写作玛雅神话时,我也有幸了解到b站一位手绘巨佬小姐姐,她对玛雅神话和玛雅民俗的考据相当深入,同时绘画水平相当高超,风格抓人,其实我也很高兴能看到她的作品,仿佛通过作品能够与她达成交流,尽管我们尚没有直接认识过。
当时开这本书,有一部分冲动的原因在,而且就在正式开书以前,其实还有别的一个我挺喜欢的站的编辑和作者找过我,只是当时想着答应了粉丝们会在起点开书,就没有改变计划了。由于成绩扑街的缘故,其实有一段时间后悔过,但是后来那个站自己爆出了问题,这一次错过似乎倒是幸运的。
在起点开书的日子我特地选在了月日,冬至日,“世界末日”的八周年。而我人生中第一次单部作品达到百万字,也恰好了开书一周年之际,“世界末日”的九周年,大概这真的是与玛雅的缘分。
开书以来,为了更深入地了解玛雅,我购买和收集了更多更具深度的玛雅相关的书册和论文,大胆地说,如今我对玛雅的认识深度大概已经是在国内前列的水平了。当然,就像去年我看待阿兹特克那样,我“知道自己不知道”,关于玛雅文明,还有太多深深的坑我还没有去探究过,就像玛雅半岛上那无数的天然井洞,水面离洞口就已经好好多米深,而进入水下,我们还会发现水下的深度也同样离谱,甚至与别的水洞乃至于大海是相通的。这也是玛雅北部在后古典时代繁荣的原因之一——玛雅北部可以避免那些“神秘消失”的古典城邦连年大旱灾的厄运。
如若我的人生前路能更顺利些,我希望我继续义无反顾地在这名为玛雅的深泉里潜探,并且用浅显的语言和故事告诉大家深水当中,有什么令人激动的奇妙发现。
“世界末日”九周年,《玛雅》开书一周年,字数达到百万,这些都发生在这一天,确实让我激动不已。网文界常说“百万成神”,虽然其真正的意思是靠写书收入达到百万你就是大神,但“能写到百万字就会成为大神”依然是激励着无数心怀梦想、认真、坚持的扑街作者的信念。
我不会说什么我以“宣传美洲”“介绍美洲”“让别人认识真正的阿兹特克玛雅”“打破所有错误的谣言和刻板印象”为梦想,其实我也知道我在知乎上做的工作对于这样的目标是更加有效的,我写本书,当然也有着深入介绍玛雅的追求,但网络爽文,主要还是给作者和读者一个满足情怀、弥补遗憾的机会,这本书已经给了我很多的激励和正面反馈,督促着我去挖掘不为了写书就不太可能去了解的知识点,我只希望能够更多更多的读者能够触摸到这个真实又不太真实的梦。
我们都知道光靠字数多,成绩并不会突然自己变好,而成绩对于每一位网文作者而言都很重要,所以我需要各位。
当你们在起点、在知乎、在qq、在微信或者别的什么平台,若是与别人聊起了历史,聊起了美洲,聊起了玛雅,聊起了阿兹特克,聊起了印第安人或美洲原住民,如果能跟别人提一嘴《玛雅》,或许就能给本书带来不同。我这里我预先感谢大家!
——
这篇感想的最后,简单地给大家介绍一下玛雅长积历以及“世界末日”的真相。
玛雅长积历是一套历史历法,它不像天一年的太阳历那样指导生产,也不像天一年的神圣历那样有安排宗教仪式的作用,它单纯是为了计算出某个时间点在整个时间长河中的位置。
为了做到这一点,长积历有五个位数,并且选定了历史的起点,也即是的那一点。根据计算,这个元日换算到公历便是公元前年月日,在玛雅人的眼中,这是世界开始运转之日。
而长积历的五个位数分别是
天(k''),即天;
月(al),即天,个“天”(k'');
年(tu),即天,个“月”(al)——这与太阳历的天数存在差异,原因在于长积历不允许有参差,不能这个月有天、那个月有天,因而只能是满满当当的乘个天;
旬(katu),即天,个“年”(tu);每个旬的元日,玛雅人都要举办盛大的仪式以庆祝新旬的启动;虽然与汉语的旬(十年)不同,但这里用“旬”字去翻译大概就比较好理解这个概念。
而排在长积历第一位的baktu,是理解“世界末日”的关键。这个概念不好翻译,按字面来翻译的话,bak可以解读为“骨头”,所以baktu可以叫“骨年”或者“骨纪”。
一个骨纪是个“旬”,即天,但由于每“年”只有天,所以并不等于太阳历的年,而是差不多只有年多。
在玛雅长积历中,骨纪相当于公历中的“世纪”,很有一个时代的感觉。
而作为“世界末日”的(公历年月日),也即是刚刚过去了号骨纪(其实是第个,因为玛雅是把排头的),进入号骨纪(第个骨纪)的新时代。
大概由于人类在近现代重新认识玛雅文明之后,这天是大多数人类第一次遇到后面四位都是的时候,有心人以讹传讹,逐渐夸张成了世界末日……
不过骨纪也确实不能无限叠加,它达到之后,也得归零,所以理论上长积历五位全部归零变成是在两千七百五十九年以后,即公历年。
有趣的是,这种“千年虫”式的bug也依然不意味着世界末日,因为骨纪乘以,会得到一个新的位数,叠纪(piktu),一个叠纪相当于天,大概相当于多年。
毕竟玛雅人眼中的历史还远远到不了要加上一位的时候,所以只需要写五个位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