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不过是吃得咸鱼抵得咸,谁先在乎,谁就输了。
你去赌的时候,总是要有满盘皆输的勇气。
她入得梦里,从床上醒来,脑海里完全空白。
这是一种让人致命的空虚感,脑海里没有记忆,房间里有个温和的机械女声,她知道是闹钟,但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发声。
附近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物件,她脑海里蹦出手机,但拿到手中,却不知道怎么开机。
她穿着睡裙,打开门,穿上鞋子,什么都是陌生的。
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但她脑中空空,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哪里是自己的家。
感觉有些冷,她抱着臂,想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茫然的走了许久,最后颓然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这附近都是相似的住宅,连商店都找坏健
天空渐暗,她一再祈祷不要下雨,没想到还是淅沥的下了。
她开始打喷嚏,头发湿嗒嗒的贴在颊边,她冻的发抖。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然后看到了一张沉默的脸。
说不上英俊还是普通,你张眼望去,好似是很平常的脸,但就是有些让人忘不掉的特质。
你可以说,这是玄而又玄的气质。
他弯下腰,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你冷不冷?”
她奇怪的看着他。
“你又忘了?”他肯定的说道。
“你是谁?”
他抿紧唇线,“我带你回家。”
他可靠吗?她站起来的时候,脑子有点混,但是她好冷,再差又会怎样?
他带她回到她离开的房子,拿了干毛巾给她,“你又犯病了。”
“什么意思?”她有点糊涂。
“你的海马体出现了病变,记忆流失严重。”他这样回答,“我们是合法夫妻,结婚后的第三年,你开始发病。”
她懵懂惊异的望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不会骗你。”他忽然掀起一丝微笑,倒有些可亲的模样,“我为什么要骗你?”
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仿佛自己也是个陌生人。
他带着她参观每个房间,翻阅相册,他告诉她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爱的故事,她很安静的听,却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点都没有真实感。
她看到自己和他的婚纱照,有些陌生。
“我是长这样吗?”
“你知道婚纱写真总是和真人不太一样。”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问,“我可以暂时不和你睡一间房吗?”
“可以。”他从容的离开,她躺在床上,辗转半晌,终于睡去。
她好像是一个初生的孩子,对什么都不懂,对什么都好奇,他倒没有不耐烦,只是教会她现代设备的使用方法,解答些实事,很是耐心细致。
这样一个细心周到的男人,女人大概是很难拒绝的,尤其是她的世界里几乎只缩小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他们本来就是夫妻,于是某些事就理所当然的发生了。
她第二天从他怀里醒来,莫名的微笑起来。
然后揪着他的脸,看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笑嘻嘻的亲过去,“早上好。”
他愣了一下,然后温和了表情,“早安。”
因为她的病情,她一直待在家里适应,生活一直平淡温馨,直到有一天,她提出想出去看看,他激烈的反对。
“如果你迷路怎么办?”
“手机有定位,你一定找的到我。”
“为什么要出去,在家里就挺好的。”
“可是我想出去,我想看看外面怎么样!”
“你什么都不懂,我怕你吃亏。”
“我不会那么笨的,相信我。”
但他仍是反对,他有许多理由,他说想要保护她。
她于是不再和他争辩,他以为她妥协了。
她趁他上班的时候偷偷出门,一开始只是上下楼,接着活动范围扩大,后来她走出了当初迷路的小区。
她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她不知道世界那样大,这个城市有那么多人。
她坐在商场的座位,有个女孩子突然过来搭讪,“你好,你认识我吗?”
她漠然的看了许久,“我应该要认识你吗?”
“你不是她啊,”女孩泄气,马上振作道,“不好意思,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她了。”
“她是……”
“她失踪了。”女孩看了她许久,“我觉得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你真的和她超像。”
她笑了笑,“我也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我觉得你很亲切。”
之后再出去,那女孩带了不同的人来见她,每一个人都说她和另一个女孩长得很像。
或许,这是一个骗局?
但是,谁在骗她,为什么要骗她?
有一天他搂着她亲吻,她忽然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骗我?”
他眯起眼睛,“骗你什么?”
“骗我,是另外一个人。”
“不管你是谁,你是我的爱人。”他这样回答,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节假日的时候,他带她出去旅游,第二天刮了好大的风,大雨滂沱,却只下了半小时就停了,厚厚的云层被大风迅速的刮去,她仰望天空,只看到用最妙的丹青都画不出的美景来,日和夜的交界,天空如深沉的大海,有些鸦青和昏黄,星子和残月掩在云后,忽隐忽现。
厚重的云层仿如一层厚被,覆盖了大半穹顶,她凝望许久,只觉得自己许久以前好像也见过。
“光是看天,我就可以看很久。”她这样说道。
“你以前很喜欢发呆,看什么都可以,就不喜欢看我。”他笑道,“所以现在多看看我吧。”
她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他喜欢她。
她知道。
他经常望着她出神,如果和她视线相对,眼睛便徒然亮起。
他其实很冷漠,对其他事总是不怎么经心,待她倒很有耐心。
她想,他舍不得骗她的。
于是她决定不再和朋友见面,直到那女孩打来电话,说见最后一面也好。
她去了,还是老位置,不仅有那女孩,还有两个陌生人。
他们一看见她就哭了,“是她,真的是她……”
“你们是……”
“我们是你父母啊……”
他们拿出相册来,说是她小时候的,她看着那小人儿一点点长成自己的模样,有些怪异。
他们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来,说她调皮登高,说她划伤过手,说她身上的胎记和痣,她茫然的听着,越来越觉得惊奇。
她到底是谁?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要骗她?
她静静的听完,在他们满含期望的眼神里回答,“对不起,我一点都不记得。”
奇怪的是,那一天晚上,她做了梦。
梦见自己像他们故事里那样,一点点长大了,然后遇到了他。
她喜欢另一个人,一直跟在那人的身后。
而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可我不喜欢你。”
“是不是我对你还不够好?”
“不,不是喜欢的人,对我再好也是负担。”
接下去就光怪陆离,她只记得自己不断的跌落,然后被他接住了。
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的脸,才发现他眉心竟然有些微皱。
她慢慢的后退,直到床的边缘。
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醒了过来,睡意朦胧的问,“你冷不冷?”
他握住她露出的脚踝,将被子拖上来盖到她身上,“不要瞎折腾了。”
她嗯了一声,慢慢的,又倚回到他怀里。
就算他骗了她,他也没有想过要害她。
她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拥有什么。
“后来呢?”有人问道。
“她再没有追问自己是谁,只是和他生活在一起。”
听者记录下来,“下次再见。”
推开门,护士问道,“医生,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她很有意思。”
“都精神分裂了,当然有意思。”
“她喜欢的男人出事,她就疯了,怎么看都是心理素质不够硬。”
不是,他顿住脚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一直不知道,她喜欢的是那个跟在她后面的人而已。
所以那人出事的时候,她才会发现一直以来她都爱错了人,她才会发现她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真爱了。
他苦涩的笑起来。
护士还在八卦,“医生,听说她以前还喜欢喜欢过你?”
病房里,她的好友和父母正在探望她。
“我们这次还带了其他的东西,希望你能想起更多以前的事。”
她忽然尖叫,“我不是她!我不是!我是另一个人,你们这群骗子!”
护士冲进来给她打了镇定剂,于是她安静下来,眼珠迟钝的转动,最终阖上眼睛。
她又回到那个家中,那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他坐在客厅里,朝她微笑着,“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嗯,遇到骗子了。”
她冲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想我吗?”
“想啊。”
“喜欢我吗?”
“喜欢。”
“我也……喜欢你啊。”
她在睡梦里,忽然流起眼泪来。
闹钟发出尖锐的声响,方徊从梦中醒转,听到外面正在下雨,有些怔怔。
窗外,冉敏撑着大伞,若有所感的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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