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早间山雾。
李宏早起便打好包裹,一穷二白,也只有那换洗的官府和散碎银两几钱,略扁的包裹倒也符合他瘦高的身材。
李宏开门而出,见老道院中打坐。
整个道观坐落山顶阳坡平地,院内南北各一厢房,大殿位于西侧面向正东,位于高二杖有余的基地上。
每逢日出,殿内三清祖师雕像正视日出地平线,太阳照射,散发出微弱金光,却又透出一丝紫色,远观如仙人降世,震撼人心。
这是李宏这一年多对破旧的道观最为称赞之地。
这时老道殿前盘腿而坐,面向东方太阳升起之地,只见黎明破晓一丝亮光,透过薄雾穿过,打在老道身上,颇有一种韵味,让人看得出神。
“居士,李居士?”不知何时老道已站在了李宏身旁。
“道长,叫我何事?对,我是来向道长辞别的。”李宏有些愣神的答道。
“老道刚打坐完,居士背行囊矗立于此,想必也是来与老道告别,老道最后还想冒昧的问一句,刚刚居士可看出什么了?”老道问道。
“道长,刚刚本官打扰到道长打坐,有些失礼了,本官看到道长面向东方而坐,日出瞬间,与第一缕阳光接触,仿佛有一丝紫气而入,或许是本官眼花看错。”
也不可能是我看错,“看”是锦衣卫入门必备技能,吃饭的技能,无论是走在街上观察走卒商贩,还是夜里捉拿飞贼,没有个好眼力怎能行,当然或许昨夜太过兴奋,没有睡好。
“看来,居士与道有缘,以后闲来无事可以多回来坐坐,老道自是欢迎。”老道做一礼数。
“一定一定,诺有时间,本官自会回来”李宏说完向道长鞠躬。
又走向大殿向道教三清上香,嘴里念叨着。
“三清上仙,我也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咱们俩也算是老邻居了,我这一去,肯定就不回来了,要是听那老道念叨,咋总感觉是个骗子,算卦送香着实是不靠谱,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为好,免得破财。”
老道在远处听得可是清清楚楚,一个怵咧,静脉灵气差点没运转过来,憋炸了。
老道合掌,大殿外远远对着三清雕像:“三清在上,弟子看在祖师爷面子上,就不为难他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要略施小惩。”
老道心想,不作不会死,也不去圈里打听打听,老道可是仇不过夜的,敢说老道是骗子,咱们一会见。老道转身也向山下走去。
“还请老邻居三清上仙,保佑我李宏,能平安调任,至少别被王恭厂产的火药炸死,死了也得是全尸,对了,还不能炸到脸。”
李宏拜完三清后便走山路下山,赶往皇城王兄家里,商议调任一事。
此去王城五十余里,诺是骑马不到半日即可到达,还可赶上一顿午饭,王兄的妻子刘氏,烧饭手艺一绝,其父亲是皇城有名酒楼的老板,刘氏自小便喜欢在后厨观看大厨师傅做菜,这王兄是有了口福,兄弟们也跟着沾光。
李宏想到这里,又加快了速度,奔向村里乡老家中取回老马,奔赴皇城,恨不得能飞过去,毕竟在这里粗茶淡饭吃了一年有余。
所为“乡老”,便是一村或几个村庄最有威望的老人,大明朝官府机构只到县一级的官府衙门,平日里远离县城的村里,要是有个邻里纠纷,什么小事,便有乡老带着年轻小伙子出面解决。
遇到大事解决不了的,便向上报案官府派衙役解决。有些偏远地区“乡老”甚至可以说是土皇帝,执掌根据乡规执掌生死。
李宏来到这地,便是本地“乡老”上报衙门,乡里有匪患,由于涉及“山匪”,衙门武力不够,有没确切查明,便报给当地区域锦衣卫,最后这差事便落到李宏头上。
刚到此地,李宏便询问“乡老”,乡老说,“此事小人,也不清楚,还望上官查明,还百姓一个清明。”
起初李宏以为,身为锦衣卫本该保一方平安,上管皇亲国戚,打压贪赃枉法之人,下管平民百姓,缉拿山贼匪寇。这一来二去便在这十里八村,查了起来。
挨家挨户,排查,时不时叫上几人,去录口供,寻找线索,可还是一无所获。
问乡老,乡老便说:“此事小人,也不清楚,还望上官查明,还百姓一个清明。”
日子久了,这村里的人都认识了这个锦衣卫李大人,虽然总是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此处有山匪吗?”“你是不是被人压迫,不敢说出实情,放心,有本官在。”........
倒是也不坏,帮老李家修补房顶,帮老太太打水,村里的私塾先生时常去皇城替人写家书,赚些外快,这个李大人就去替他讲几堂课,等到回来,私塾先生打来二两小酒,二人高谈阔论。
直到某一天。
私塾先生自皇城归来,二人如往日喝酒吃菜。
“李大人,来此地体恤民情,也半年有余了,不知何时回皇城复职?”私塾先生自己酌酒一杯问道。
“当地,匪患还未查出,本官尚不能离开。”
“李大人,所说匪患,是从何而来?莫不成外乡人逃灾而来,抢衣多食?”私塾先生,放下筷子问道。
“本官也没查明,只知半年前乡老上报管衙门,又被委托锦衣卫分管皇城周边的千户,上司便把我派了过来,倒是也没限定日期,直说,查明再归。”
李宏正色说道,额头紧缩,起了皱纹。
“我本在他乡县衙做一文书,老县令告老还乡,我也43岁无力混迹官场,便回乡做一教书先生,我已经回乡五载有余,并未遇见匪患之事,在外做官之时,家书之中也为提及。”
私塾先生,停顿下来,与李宏相对而视,戛然一笑。
“恐怕李大人,这里另有隐情,何不托官场故友打听一二,心里也有个底,再做打算也不迟。”
说罢,李宏便一拍脑门,是啊。
李宏本就好强,随处理公事无不果断,但是涉及私事,便就内向,少主动去寻他人帮助。
自寻山匪任务下来,便当做公差来办,也没托人打听其中一二。
吃完酒席当晚,便书信一份,第二天一早,派村里壮汉骑马送到好友王千户手中,下午王千户与壮汉同回,李宏十分诧异。
“我本想书信一份,又怕说不清楚,便随小厮而来。李兄不必张口,我先问你个问题?”王千户赶到山上道观,进入后院厢房推门而入,说道。
“李兄,在此地日子过得可还舒服?”
“王兄说笑了,这日子里要查山匪大案,让人甚是头疼,查案之外,这山村之中生活,远离官场,倒也落个清净。”李宏低头思索说道。
“那这岂不是美哉,你何必去计较那子虚乌有的山匪?”
李宏诧异的抬头。
“子虚乌有,这如何讲?我也觉得蹊跷,但是我怕是山匪势力过于强大,或许这一村本就是山匪,牵扯一宗大案。”
王千户拍桌大笑。
“李兄的想象力又增强了,我本以你在这会想明白,过着养老生活,也是悠哉,没想到李兄居然认真了。”
李宏更加一脸懵逼?--?
“本就没有山匪,是你半年前捉拿的那伙专门入室盗窃富商老爷的飞贼,得罪了张九千副千户,这伙飞贼本就是他手下所养,说到这你还不明白吗?”
李宏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在地上溜达了几圈嘴里念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突然又停下望着王千户,给王千户盯着发毛。
“按理说应该给我掉到蛮夷之地,莫非是王兄给我求了情,一定是得了。”
“你终于是想明白了,你要是早想明白,也不至于得罪那张九千。”
这一“抓”就是一年多,倒也图个闲云野鹤悠哉自得。
但是,我李宏是要“手持秀春镇山河”的男人。
话说着,李宏已经到了乡老家取上快马奔向,皇城。
此时距离皇城20里外的路边,一扛着西瓜的老汉,手指不停地掐算着,嘴上露出了不带善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