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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灞陵风雨 2

  “不要闹了,回去接着唱曲好么?”看着眼前的乐户,李存孝愕然了,用揶揄的口气说。没想到话音未落,只见她手五根葱花般的手指轮番拨动,两把匕首好似活了过来,在她手中转动。两脚一前一后,突然右脚往左迈了一步,左脚随后踏上,又有诸般变化,如此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而目光却紧紧盯着李存孝。

  李存孝吃了一惊,这女子这几下走动,甚至所站的位置,都大有道理。寻思:“刚才我身体不过微微动了一下,她就随即做出了反应,这几下走动,又变幻莫测,显然是个练家子了。没想到酒楼里一个卖唱的歌女,竟有这样的能耐……对了,这女子多半是什么高手人物乔装打扮的,黄巢如今做了皇帝,自然有厉害角色随身护卫了。”想到这里,就问:“你是谁?”那女子晃动手中的匕首,忸怩地笑着:“我是赢香奴……”突然脸上一红,说:“我爹说了,不许我把名字说给陌生男子听。”李存孝怔了怔,说:“可我已经知道了啊!”那女子说:“那好办,把你杀了不就成了。”李存孝嗤笑一声,说:“这可一点也不好办……”

  突然之间,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十三太保好大的名头,我们父女来领教领教。”李存孝转头一看,只见身后多了一个长须飘飘的瘦削老者,正是方才台上拉二胡的那人。只不过二胡不见,手中却多了一把又细又短的剑。

  这对父女是刀鬼剑魅。

  原来葛从周当日见刀鬼剑魅武功精妙,想起黄巢如今身居帝位,不知有多少势力派人前来暗杀行刺,处境危险。于是就派了他们前来长安暗中保护。

  “又来了个老头,”李存孝更加莫名其妙了,向父女俩分别看了一眼,说:“你们非要逼我杀老弱妇孺么?好,你们报上名来吧。”

  “老夫赢瞬,”剑魅回答,指着刀鬼说,“我们父女俩合称刀鬼剑魅。我女儿是个女子,老夫也已年老体衰,精力不比从前,以二敌一,想必太保是答允的了。”李存孝点点头,大声说:“这个自然,就算这酒楼里的人一块上,我也不怕。”剑魅手拿细剑,行了一个起手礼,说:“太保好气概!”跟着身体往右移了三步,与刀鬼对角站了。李存孝心里愈发觉得古怪,心想:“这父女俩似乎不好招惹,可得小心了。”想到这路,伸手从背后取下长槊,右手持挝,左手执槊,看着刀鬼剑魅。这两件兵器一长一短,一重一轻,同时亮了出来,众人都吃了一惊。

  浑铁槊长六尺有余,极为沉重,用于马上冲锋。毕燕挝形同鹰爪,长三尺,却是一件奇门兵器。李存孝以往出阵,往往数合就胜了,很少在一场战斗中用到两种兵器,更何况现在不是战场厮杀,而是比武械斗。

  “好奇怪的人,好奇怪的兵器……”刀鬼痴痴笑着,身体已经鬼魅般地向李存孝欺近,手里两把匕首,一把刺他咽喉,一把自他腋下反插上来。这两下已迅捷如电,可是李存孝却更快,长槊横拨,将两把匕首全都格开,身子后倾,旋即挺槊刺出,同时毕燕挝舞动,向后一封。只听叮的一声,剑魅凌厉之极的一剑也被挡开,他这剑法犹如蛇吐信一般,一击不中,便即缩回。而李存孝长槊刺出,宛如游龙,气势慑人,近旁的桌椅尽数被撞开,刀鬼不及思索,身形向后飘去,落在地上,心里叫了一声:“好险!”

  李存孝这几下如兔起鹘落,迅捷无比,而且兼有霸气,气势逼人。不等刀鬼站稳,槊挝交替,右腿向前一迈,嚯嚯嚯又是三挝,同时长槊反刺剑魅。这三挝法度严谨,精妙绝伦,迫的刀鬼全无招架余地,就地一滚,狼狈避过。原本李存孝的武功招式大开大阖,以绝顶的力量催动,简简单单的劈、盖、冲、刺皆有偌大威力,所谓一力降十会。当年在巩义与妖道裴玄衍一战,让他发现自己质朴实用的招数倘若遇上绝顶高手,防御固然有余,但想取胜却颇有困难。他原本就是个武痴,从那以后日日冥思苦想,创出了一些颇为灵巧的招数。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又得到了一本北魏年间的挝谱。挝本是奇门兵器,招式繁复艰涩,又需练成八十一种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历代以来,练成之人寥寥可数。偏偏李存孝骨骼精奇,非但将这本古谱上记录的招式融汇贯通,又别开生面,一手使槊,一手使挝,一个拙朴、大气,一个灵巧诡谲,实在令人难以抵挡。

  刀鬼从地上爬起来,掸去身上的灰尘,笑着说:“真的好本领!”打起精神,使出看家的本领攻了上来,两把短刀招招古怪、迅捷,与她的双手浑然一体,好似是螳螂的前肢。最可怕的却还是她的奇异步法,倏忽近身,倏忽又转到身后,往往从绝对不可能的方位刺过来。李存孝心想:“这两父女真乃劲敌!我今日若死在这里,全是自己活该。可这十八位兄弟随我一同出生入死,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这乌烟障气的酒楼中,那可断断不行!”想到此处,招数略一迟滞,胸口一痛,竟被在一旁伺机而发的剑魅刺了一剑。李存孝怒喝一声,长槊横扫,将刀鬼剑魅逼开,跳下楼去,落到戏台上。十八人都围了上来,薛铁山关切地问:“太保,可伤到了么?”李存孝沉声说:“一点小伤,你们让开。”喊退众人,目视刀鬼剑魅二人。寻思:“这两父女要是一齐来斗,战成一团,我一点不怕。最麻烦的是刀鬼一人与我缠斗,剑魅在旁伺机而动,一个眼光,一个走动,对我都是莫大的干扰。只要我稍微露出一点破绽,他挺剑一刺,必能伤我……这两人一静一动……糟糕……糟糕……”又想:“如此斗下去,我便算能赢,也非要百来回合了,黄巢这厮只给了三个时辰,这些兄弟的性命可不能折在我手中。”想到这里,向楼上抱了一拳:“刀鬼剑魅,你们很厉害,我很佩服。可惜我今天不能再留,咱们改日再战。”领着十八骑,径着出门去。齐兵本来要追,都被黄巢喝退了。

  一行十九人出了金光门,薛铁山说:“咱们往西走,兜个大圈,敌军一定想不到。”安休休嘿嘿一笑,说:“你以为黄巢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说不追咱们,可未必不派探子一路跟踪。咱们无论向哪边逃,都是一样的。”薛铁山看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在李存孝身上,说:“那该怎样?请太保示下。”李存孝顿了顿,说:“咱们往东面走,东边是潼关方向,索性杀个痛快!能死在战场上最好!”薛铁山脸色肃然,大声说:“这也是末将毕生之愿!”众人也都齐声喊了出来:“杀个痛快!”

  众人跑了一阵,从城南绕过,折而向东,经过白鹿原,这时东方渐白,已经到了灞陵附近,风渐渐大了起来,骤雨忽至,一时间风雨交加。李存孝估摸着已过了五六个时辰,还没看见追兵。正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马蹄之声,转头一看,却见远处山道上有两匹骏马冲了出来,马蹄溅起泥泞,这是刀鬼剑魅两人。心中不由得微微生气,“这对父女真如冤鬼缠身,我先送他们上路!”于是从鞍上取下弓箭,准拟先将剑魅射死,父女二去其一,就不再是他的对手。搭弓拉箭,在马上旋过身,这时双方相距不过百余步,以李存孝的箭术,自能射中无疑,正要一箭射出,心里忽然又想:“这样的对手,可遇不可求,杀了岂不可惜?”想到这里,箭尖微微下移,一箭射出,只听一声长嘶,正中剑魅的坐骑,那马前胸中箭,直没入体,立刻趴了下去,将剑魅甩出数丈,只见他在空中虚踏几步,轻轻巧巧落在地上,脸色却很难看。李存孝吹个口哨,又发一箭,将刀鬼的坐骑也射死了,使二人不能再追赶。众人见了,尽皆纵声长啸,以示喝彩。

  又行了十余里,雨势更大了,从雨幕中窜出一支人马,大约有百余人,挡住了去路。为首一人身穿鎏金铠甲,手执长矛,大喝:“来人可是李存孝?”

  “是老子,”李存孝眼睛斜睨着他,“你是哪个?”那将领说:“本将军是大齐皇帝陛下御弟黄珪,我皇兄飞鸽传书,通告全境,悬赏你项上人头黄金三千两,封万户候。你身后这些人,都是黄金三百两,千户候,嘿嘿,你们这可是送军饷来了!”说着哈哈大笑,身后的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是么?”李存孝脸上又是愕然又是不屑,“我拿了你这颗头去见我义父,他大约会给我十两银子零花,唉,大齐的皇帝毕竟比我家那糟老头要慷慨的多了!”

  “你找死!”黄珪发出一声大吼,挺矛冲了过来。李存孝看准一个时机避过,浑铁槊只一搠,捅在黄珪心口,将他撞出五丈外。冷冷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士兵,大喊:“还有谁想来送死……咳咳……”蓦地心口一疼,咳嗽起来。他体质异于常人,从小到大都不曾生病,这时突然咳嗽,心里略感奇怪。薛铁山看他咳嗽,还以为是什么暗号,大喊了一声:“杀!”十八骑听到号令,全都怒喝一声,冲杀了过去,黄珪手下哪见过这般如狼似虎的人马,霎时间被杀的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众人夺路而走,这时地上的积水已经很高了,坐骑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慢慢前行。身后的安休休看李存孝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问:“将军,你不舒服么?”李存孝没有答话,忽然身体一歪,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众人都大吃一惊,一齐围了上来。安休休和薛阿檀跳下马,将李存孝翻过身来,只见他脸色青的发紫,额上、颊上一根根青筋暴起,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症。

  “这是中毒的症状!”看了一会儿,安休休叫了起来,“难道那对父女的兵器上抹了毒药?”薛阿檀说:“一定是这样,错不了。”

  这时,李存孝缓缓睁开眼睛,恨恨地说:“我当他们是好汉,没想到是宵小之徒,早知道刚才一箭射死他!”一句话说完,口吐白沫,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只听马蹄之声如雷般从地面传过来,显然是有大队人马追了过来。过了一会儿,十八人的声音嘶吼着,似乎已经跟敌军战到了一起。耳听见厮杀声不绝如缕,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到声音渐渐隐没,李存孝的意识也逐渐在消失,就在他将要完全昏迷的时候,只觉有人摇了摇他的身体,又在他脸上拍打了几下,昏昏沉沉中,李存孝再次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模样十分古怪,不由嘶着嗓子问:“你是地府差来拿人的么?”

  “你说什么?快醒醒!”那黑衣人不停地拍打着李存孝的脸,跟着揭开自己脸上蒙着的黑布。李存孝看着眼前这张略带稚气的脸,觉得有点熟悉,过了半响,叫了出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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