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的冬天特别冷,北风呼呼地刮着,豆大的冰籽儿噼里啪啦下了好一阵,不一会空中密集汹涌的雪花纷纷扬扬,硬生生将地面铺成了毛茸茸的雪毯。
这几日因天降大雪之故,保氏姑姑通知各院,各宫,家学中的王子、公主、公子、女姬,暂住北犀园谨学阁。
这谨学阁是专门给入学的贵族子弟,王子、公主、学子们临时的住所。虽不宽敞,却也富丽堂皇,万事皆备。每一进最多有三个小间,一个大间,三个浴池,三组奴婢侍候。最讲究的是太子休阁,太子休阁是专门为太子提供休息、暂住的一栋楼阁,里面陈设器具自是又一番讲究。
这些休阁虽各有不同,却都位于北犀园外的谨学阁中,诸多王子、公主、女姬、公子,包括太子,因天气变化或学业加重,间何暂住,不会长时间留居。暂住谨学阁时,学子们可玩乐在一块儿,有共同志趣、相交甚好的,公子可一起耍剑习武、女姬们则可以习琴吹萧了。
到了腊月,课业就要结束了,师氏们自然要布置考较的题目。后日便是冬至,考较的题目只一个字,“礼”。
下午时分,雪下得越发大了,各家学早早散了学,师氏布置学子复习前段时间所学内容,以备考较。因下了大雪,路上湿滑,这几日学完了冬日功课,众学子在伴读伴童的簇拥下,住进了谨学阁。
散了学,学子们都欢快万分。
武矣定拉着影儿进了休阁,休阁里有细炉,炉火烧得旺旺的,房间里十分温暖。武矣定和影儿将手拢在火炉上,取一会儿暖后,仍不见武木女,武矣定不免又朝外看了几眼。
“公主,您就住这间也可,只不过,可、可委屈您了不是。”正当武矣定和武庚影取暖时,一个年长的保氏姑姑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朝这边走过来,模样十分谨慎。
武矣定连忙站起身,保氏姑姑已领着一个女孩进来了。只见进屋来的女孩文秀纤弱,模样儿楚楚可怜,轻声慢步,走路小心翼翼,大约比自己小几岁的样子,进门后友善地直视着自己。
“这是咱大周朝的十公主,今儿个要住在这儿,影公子、矣姬过来见礼吧。”保氏姑姑肃了声道。
保氏姑姑进得门来,也不正眼看武矣定和武庚影,只万般呵护着她领来的女孩,口称十公主,低头哈腰,万分谨慎。
“拜见十公主。”武矣定拉着武庚影,端立了身子,赶快上前施礼道。
“免礼!”公主轻声让武矣定起了身,又转向保氏姑姑细语道,“本公主今日在这儿暂住一晚,姑姑且下去罢,那边吵闹得很,一会儿不必来接了。”十公主温和地道。
这位公主,便是年初陪太子、弯弯公主去狩猎,后宫慧嫔的女儿宝珠公主。
宝珠公主因母亲在后宫地位不高,舅家又没有权势,所以慧嫔对公主管得非常严格。宝珠虽只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懂得看人脸色,听人话音说话。她一向行事小心谨慎,想必另一边王子公主多,即使是朝中重臣的公子、千金,地位也会比她高,所以她宁愿避到休阁最不起眼的地方住着,也不愿沾惹是非。
宝珠公主虽年龄小,心思却十分缜密。
保氏姑姑与门边的几个女婢叮嘱几句后,便匆匆离去了。这边,武矣定拉着影儿,始终站着。
“我叫宝珠,你们不必拘礼,快坐下吧。我知道你们是角院那边的,你叫,影、影……”宝珠甜笑着令二人坐下后,显得很开心,说到武庚影的名字时,却又想不起来了,歪着头,样子十分可爱。
“我叫武庚影。”武庚影起先有些拘束,此时见宝珠公主十分和善,便不再拘谨,声音带着奶气,朗朗地答道。
“哦哦,对对对,原先听李师氏介绍过一些前朝王子公主的名字,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你?你叫……”宝珠公主又看着武矣定,问道。
“我叫武矣定,他是我弟弟,我们住在南边的角院里。”武矣定话语简洁有力,爽快地告诉宝珠公主。
入家学以来,武矣定很少说话,所见王子、公主,大多娇横跋扈、蛮横无礼、高傲漠然,所遇贵公子、千金,也大都攀附权贵,阿谀奉承,很少有像宝珠公主这样温和谦恭、彬彬有礼的人。尤其是对她这样一个被灭了国的前朝公主,这种态度,是很少见的。所以宝珠公主一连串问话,武矣定心生温暖,她也毫不拘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