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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什刹海,鸦儿胡同,同悦宾馆。
阿拉太、斯仁、洪世安围坐在木桌边,世安道:“大哥,我们来北京好多时日了,应当尽快找点正事儿做。”
斯仁道:“不急不急,我都还没玩够呢。”
阿拉太道:“世安兄弟说得对,我们是得做点正事儿,这样吧,明日开工。”
斯仁问:“开工?开什么工?”
世安问道:“大哥打算让我们做点什么事?”
阿拉太神秘一笑:“当然是开心事了。”
斯仁心中一喜,问道:“大哥有什么开心的事可做?”
阿拉太右手拉斯仁,左手拉世安道:“现在我们还有两百余两银子,世安兄弟还有九十两黄金,足可以干大买卖。我有一法,先去赌坊厮混半月,结识一些道上朋友,摸清北京赌场行情,寻机自己开一家赌坊,就凭我们兄弟三个的本事,还愁不能在北京城立足?”
“太好了,”斯仁爱赌,听了这话颇为激动。
“世安兄弟,你觉得如何?”阿拉太见世安无语,知道他必有顾虑。
世安低头沉默良久,猛然抬头道:“大哥,既然我们并不缺钱,何不做点正经事,比如做些买卖,赌坊虽说赚钱,但自古以来,赌博害人害己,为了一个赌字而倾家荡产者,甚至偷抢杀人者何止千万?”世安虽然杀人不少,但内心里却抗拒血腥,渴望善良,总感觉做正经事赚钱虽然少些,但心里踏实。
“正经事?哈哈,开赌场不正经什么事正经?我说世安呀,你那一身本事用来做买卖,你不觉得可惜?”斯仁还未等阿拉太说话就抢着嚷嚷起来了。
阿拉太颇知世安心事,劝道:“世安兄弟,我知你为人忠实,可你想过没有,如今这世道,哪个行业是正经事?你说做买卖是正经事,可你知道不,诚实守信做买卖的,多半赚不了钱,那些将买卖越做越大的商贾,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
“就是就是,你这死脑筋呀……”阿拉太一说完,斯仁就急着抢白世安。
“休要胡说……”阿拉太骂斯仁,转身对世安道:“兄弟,你为人谦卑,与人不争,人品非常好,可是这世道容不下你这良善秉性。如果你不想干也行,这样如何,我和斯仁兄弟打理,你就坐那儿饮酒喝茶,以后赚钱了少不了你的。”
斯仁见世安脑子如此愚钝,不禁有点气恼,现又被大哥斥责,心中更加不快,赌气道:“你们自个商议,我不管了,我去外面打两斤酒来吃。”
刚出房门,斯仁又推门进来,负气道:“大哥,我可不做什么正经事,只要是不正经的事全由你定夺,我支持你,他不愿意可不行,少数服从多数。”
斯仁走了,阿拉太也乐见其离开,自己正好专心跟世安讲解自己的计划,因为世安武艺超群,如有他支持,开赌坊之事必成无疑。阿拉太将门拴上,又与世安谈了许久,世安依然是心怀顾虑,道:“大哥,世安虽杀人颇多,手下却未有一个冤鬼,以前识得一位唐海大哥,此人颇有谋略,立志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寇盗跖,世安对此人敬佩有加。世安此生无有他求,只望为人做事,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不求升官发财,但求不损他人。因此,这开赌坊之事,还望大哥再仔细思量。”
听了世安之言,阿拉太不禁沉默起来。
也许是阿拉太的抱负注定实现不了,正在这草原灵狐琢磨着如何说服冥顽不化的世安时,房门外传来“碰…碰…碰…”的打门声,世安赶紧过去开门,只见斯仁闯进房来,喊道:“大哥,刀呢,我砍死那几个王八蛋去。”阿拉太大惊,忙问道:“怎么回事,又与人打架了?”斯仁不耐烦地道:“别问了,把刀给我就是。”阿拉太见斯仁在房间里急急忙忙地翻找着马刀,脸上有点青肿,鼻子上还挂着一丝血迹,猜想一定是被人打了。
阿拉太一把抓起斯仁,怒道:“还把我当大哥不?”斯仁亦在火气中,喝道:“别管我,刀呢?”
阿拉太大怒,呵斥道:“此处不比呼伦贝尔,这是汉人的京城,满城都是东厂、锦衣卫番子,一旦与这些人结仇,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斯仁也不相让,甩开阿拉太怒道:“我斯仁怕过谁?莫要说东厂、锦衣卫番子,就是皇帝老子惹了我,我照杀不误。”
阿拉太大怒,取来马刀往地上一丢:“如果你不认我这个大哥,你拿去就是!”
见二人吵认真了,世安赶紧过来分开他们,轻声问斯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大哥说说。”
斯仁见阿拉太双眼充满血丝,知道他真的是生气了,也只得耸拉着脑袋笑了笑,双手一摊道:“大哥也忒小心了,哪有什么番子,只不过几个恶棍而已,大哥不让动手,斯仁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呗!”说着,斯仁一屁股往凳上一坐,扭头不言。
原来斯仁出去后,正好见到宾馆斜对面有家赌坊,斯仁想到大哥说要去赌坊里结识朋友,了解行情,也就一头钻了进去,又见里面有很多新鲜玩意,都是在呼伦贝尔没有见过的赌法,一时来了兴致。斯仁挤进一堆人中间,见一人用碗罩住一方形骰子,大伙儿都往桌上押钱赌大小,这本是中原地方的赌法,斯仁从未见过,颇觉新奇,遂问旁边一汉子道:“小弟,这个怎么玩?”那被问的汉子叫李明月,是北京清河恶棍,今日和几个兄弟跟随表哥莫淮来城内办事,抽闲来赌坊内玩两把。李明月见斯仁穿着朴素,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像来自深山的农夫,调侃道:“一两银子一局,乡巴佬玩得起不?”
李明月的话,有如素面汤里加了点佐料,使整个沉闷的赌场变得有滋有味起来,众人看了看斯仁的邋遢模样,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
斯仁原是牧民,牧民就是农民,后来不甘清贫才进城厮混。进城之初,常遭人戏耍,每当有人嘲笑斯仁是牧民时,斯仁的拳头就会雨点般地打得对手磕头求饶。后来名气越来越大,自然也没人敢放肆了,不想时隔数年,今天来到汉人的国家里,又有人调笑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见斯仁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拿在手上,破口骂道:“搞你娘的,老爷有的是钱,敢跟我玩吗?”
李明月虽说打架本事一般,但是赌博却是一流的,见斯仁向自己挑战,而且也有钱可赚,自然爽快应战,道:“呵,老子今天连你裤子都赢过来。”
众人见二人对上了,都嚷叫道:“对,将他裤子赢过来,让他光着屁股出去,哈哈哈哈。”
斯仁连输三局,一锭银子自然是人家的了。
流氓从不怕输,就怕拳头不硬,只要拳头硬,才不在乎赌桌上的输赢哩!
李明月喜滋滋地伸手要拿桌上的银子,手刚碰到,就被斯仁将手和银子压在桌上动弹不得,斯仁笑道:“你可知乡巴佬有何嗜好?”
李明月也是个刁钻鬼,闻了此问,当即大声说道:“乡巴佬的嗜好嘛,就是耕田、放牛、洗锅、扛屋梁,哈哈。”
赌场内一阵哄堂大笑,大家好不开心。
“不对,乡巴佬的嗜好就是打城里人。”话刚说完,斯仁的拳头早打在了李明月的脸上。李明月冷不防挨了一拳,身子趔趄几下,刚一站稳,斯仁一脚飞来,将李明月踢出老远。
其他数人蜂拥而上,将正在哈哈大笑的斯仁团团抱住,斯仁力大,左右甩动几下,将这帮泼皮无赖一个个甩飞,复又大笑。
见李明月举着长凳砸了过来,斯仁踏步上前挥拳相迎,将凳打得稀烂。再抱起李明月将他摔在地上,一脚踩在肚子上骂道:“还笑我不?”被踩在脚下的李明月挣扎不脱,急得大喊:“快,快,快请京城砍刀。”
所谓的“砍刀”并非砍刀,却凶似砍刀,是李明月的表哥,北京清河霸主莫淮的绰号。莫淮家中颇有田产,但他不务稼穑,专爱逞凶,只因惯用砍刀,出手毒辣,因此道上朋友送了个“京城砍刀”的诨名。
莫淮的结拜兄弟莫沙,是北京城南大兴一带的霸主,兄弟二人在京城外一南一北遥相呼应,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天莫淮来城内与山东客商阿门谈象牙、犀牛角生意,生意谈妥后,莫淮邀请阿门酒楼欢饮,吩咐表弟李明月等人在楼下守候,不想李明月赌瘾发作,擅自带兄弟们来赌坊玩耍,正好遇到乡巴佬斯仁。
莫淮正在阿门面前夸耀自己的势力,豪言京城内外无人敢惹,不料突然来了一小弟禀告:“大哥,明月哥哥和众兄弟们被打了。”莫淮闻言,颇感丢脸,不禁怒火顿起,问道:“谁这么大胆,敢跟我京城砍刀作对?”小弟道:“不知哪里来的一个乡巴佬,力大无比,将我等众人打伤。”莫淮听说对方竟然只是一人,且是个乡巴佬,更是觉得颜脸尽失,忙对阿门道:“先生在此稍候,容我先去收拾收拾那乡巴佬,无需多时,一炷香的时间够矣。”阿门道:“莫好汉速去速回。”
莫淮赶到赌坊时,正撞见斯仁在扇打李明月的双脸,不仅大怒,大喊一声“找死”,朝着斯仁猛扑过去,斯仁听到喊声,放开李明月回头来战莫淮。莫淮体格不如斯仁,但动作敏捷,手段毒辣,与斯仁也算是棋逢对手,再加上李明月等人也围着斯仁打,斯仁纵然力大勇猛,但终究寡不敌众,没几下便被众人按倒在地。
莫淮用脚狠踩斯仁的头,骂道:“哪来的野鸟人敢打我兄弟,老爷踩死你。”莫淮在阿门面前夸下海口,承诺一炷香的时间内即回,因此也怕拖延太久让阿门笑话,既已踩了斯仁,出了心中恶气,也就放开了,喝道:“野鸟人,知道我是谁吗?记住了,我是京城砍刀莫淮。”
打完斯仁,莫淮回头再瞧李明月,见鼻青脸肿,怒骂道:“真丢人。”说罢气冲冲地离开赌坊,回去陪阿门了。
莫淮走后,李明月等人还不解气,又对卷曲在地上的斯仁拳打脚踢一番,指着斯仁骂:“老子今日没带刀,不然挑了你脚筋。”
李明月带着兄弟们扬长而去,斯仁费力地爬起来,一拐一拐地回至宾馆门口,正要进去,闻到远处传来浪笑之声,回头一瞧,原来李明月等人竟然就在对面酒楼里,看着斯仁狼狈不堪的样子,李明月众人正乐呵呵地开怀大笑。
太好了,正愁无处寻找你们,且休得意,等我拿刀来砍死你们这帮“京城砍刀”。斯仁一下子来了精神,强忍着痛疼,快步踏进宾馆来寻马刀,急欲复仇。
阿拉太听完,猜想这帮人并无朝廷背景,再才放下心来,问道:“他们一共多少人,没带什么兵器?”斯仁说:“七八个,空着手。”阿拉太道:“汉人讲究江湖道义,他们空着手,我们拿着刀去,必遭人家笑话,走,他们用拳头赢你,大哥也用拳头替你赢回来。”
阿拉太大步出门,斯仁大喜,亦拽步而去,世安见他二人走了,也只得跟了出去。
“乡巴佬竟然也住得起宾馆,”李明月正在嬉笑时,阿拉太、斯仁、洪世安已经出了宾馆朝他们走来。见对方才三人,而且没有刀剑,李明月并不惧怕,也带着五人耀武扬威地迎了上来。
斯仁要往前冲,被阿拉太一把抓住。
阿拉太阴冷地问:“你们谁是‘京城砍刀’?”李明月依旧对这几个乡巴佬不肖一顾:“就凭你三个还有资格见‘京城砍刀’?先从爷爷裤裆下爬过去。”
阿拉太道:“你们六个小鬼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京城来了三个魔王,就是我们三个,你们这些小鬼见到魔王都要下跪,听清楚了吗?”
李明月捧腹大笑,其他几人亦是狂笑不止,在李明月眼里,这几个乡巴佬实在是太可笑了。
李明月等人只顾笑,却忘记了这是战场,而不是在勾栏院里看戏,战场上不严肃必定要付出血的代价。
六人正笑得开心,阿拉太像牛一样冲了过来,六人一下子被撞倒四个,另外两个虽然躲开了,又被阿拉太左右各一拳打倒,斯仁马上跟进,照着李明月的脑袋狂踩,边踩边问:“刚才那个‘京城砍刀’哪去了?叫他出来。”
其他几个人站起来,又被阿拉太轻松的放倒,这些小混混平时欺负憨厚忠实的百姓还行,遇到阿拉太、斯仁这样猛牛般的草原大力士,就像羊遇到狼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楼下的鬼哭狼嚎吸引了很多人围观,也惊动了楼上喝酒的莫淮和阿门。
莫淮回酒楼后又在阿门面前吹嘘一番,可惜刚吹完毕,手下兄弟又被打得不像人样了,莫淮大怒,对阿门道:“今日真是让先生看笑话了,先生先回旅馆歇息,待我收拾了这几个野鸟人,再来向先生赔罪。”阿门笑道:“莫好汉切勿急躁,我先回去,生意上的事改日再谈不迟。”
“我是‘京城砍刀’,你二人是谁?”送走阿门后,莫淮来到酒楼外,脸色阴沉而又彬彬有礼地询问阿拉太和斯仁。
见了莫淮,斯仁本能地要冲过去过厮打,又被阿拉太拉住。阿拉太来到莫淮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你辱我兄弟,我来找你单斗,敢不?”
莫淮对自己的战力非常自信,出道以来,单挑了二十多江湖好汉,除了一个与自己打成平手外,其他的统统倒在自己脚下。
“好,你赢了,京城的饭有你一碗。输了,赶紧滚回老家种地去,”莫淮用手指着阿拉太,冷笑着说。
北京的街道很宽,胡同很小,阿拉太与莫淮的战斗选在一条小胡同里,莫淮的兄弟们在胡同东头,斯仁和世安在胡同西端,中间是阿拉太和莫淮。
比个子,比气力,汉人不如蒙古人和满人,但是比敏捷,比技巧,汉人要比蒙古人和满人技高一筹。莫淮横行京城多年,身经百战,武艺出众,虽然阿拉太力气大,但是要想很快制服莫淮还真不是易事。二人在胡同里拳来脚往,飞天跃地,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李明月一方忧心忡忡,斯仁、世安也犹如火烤。二人斗了许久,那号称“京城砍刀”的莫淮渐渐力乏,毕竟专长是使用砍刀,徒手搏斗终究敌不过草原猛狮。
力乏之后不禁心慌,心慌之际不禁拳乱,拳乱之中必有破绽,莫淮被阿拉太抓住破绽一拳击中头部,正在摇晃之时,又被阿拉太冲上去拦腰抱起摔在地上。
高手对战,一旦倒地,要想再爬起来就不太容易了。莫淮几次想爬起,均被阿拉太踢倒。如此反复几次,阿拉太看准莫淮已经力竭,蹲下去左手按住脖子,膝盖顶住胸口,右拳雨点般地落在莫淮身上。
打够了,阿拉太抬头朝李明月喊道:“过来。”
李明月吓得直打哆嗦,斯仁大步过去抓住李明月,将他拉到莫淮身边,强行按住喝道:“快说,刚才我大哥怎么教你的。”
李明月战战兢兢地道:“哥哥,京城来了三个魔王,就是他们三个,今后我们这些小鬼见到魔王都要下跪。”
斯仁放开李明月,捏着莫淮的脸问:“听清楚了没有?”接着乱扇莫淮几个耳光,打得“京城砍刀”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阿拉太见好就收,拉住斯仁与一直在傍边观战的世安离开胡同,阿拉太道:“我们回宾馆收拾包裹。”
斯仁怪问道:“为何?”
阿拉太道:“人家是地头蛇,早晚会来寻仇。”
斯仁怒道:“怕个鸟,来了更好。”
阿拉太道:“京城是人家的地盘,我等尽量少结仇家的好。”
世安道:“大哥说得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搬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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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太思忖莫淮骁勇,料想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豪杰,因此常有意无意的打听此人,得知他还有一厉害的结拜兄弟莫沙,二人各有百余兄弟,在京城内外呼风唤雨,少有人敢招惹。更为可怕的是,莫沙曾经做过锦衣卫番之,与东厂、锦衣卫颇有渊源,得知这一情况后,阿拉太隐隐不安起来。
果然,莫淮挨了打,自觉受了奇耻大辱,自此以后砍刀随身携带,并通报结义兄长莫沙,二人严令手下小弟们在北京城内外四处打听这三个魔头的下落,誓要雪恨。
这日阿拉太、斯仁、世安三人到德胜门游玩,后又转到积水潭,绕湖一圈后在银锭桥停下,斯仁直叫累了,坐在石凳上不肯起来。世安道:“大哥,前面有个寺庙,我去拜拜佛,你和二哥就在此处等我一会。”
阿拉太知道世安在少林寺呆过,对寺庙特有依恋,遂道:“我们同去。”
斯仁一听要进寺庙,心里老不乐意了,叫道:“一座破庙有什何好看,不去不去。”
阿拉太笑道:“兄弟,你又忘记了,少数服从多数。”斯仁无奈,只得跟着二人走。
到了门口,只见门上有三个大字“广化寺”。广化寺建于元代,历经三四百年,算是古刹,寺内僧人众多,香客如云,仅寺庙外专门向善男信女行乞的乞丐就有二三十个。世安走进去,在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等处一一跪拜,阿拉太和斯仁则跟在后面瞧着热闹。
世安一直往里走,来到藏经阁,回头看时,未见阿拉太和斯仁,遂独自一人在藏经阁附近游览。转了一会,突然听到外面有吵闹之声,世安也不在意,对世安来说,世俗之事乃过往烟云,倒是寺庙之内这份清静弥足珍贵。从藏经阁出来,世安又到两厢各殿参拜,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步出寺外,仍不见阿拉太和斯仁的身影,世安暗想,或许大哥二哥还在寺内,寺内香客众多,故而未曾见到,我就在门口等他二人吧。
世安等了许久也不见二人,正在纳闷,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来到世安身边道:“大哥哥,你叫洪世安吗?”世安怪道:“是呀,你怎知我的名字?”男孩道:“前面有两个人给了我十文钱让我唤你过去。”世安顺着男孩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阿拉太在百来步外向这边招手,世安谢了男孩,匆忙赶了过去。
原来在世安进藏经阁的那会,阿拉太在大雄宝殿外左侧各殿游荡,斯仁则在右侧四处闲看,一个香客不小心将点燃的香烛碰在斯仁的衣袖上,将衣袖烧了一个洞,那香客赔礼道:“对不住,对不住。”斯仁笑道:“不碍事,有个洞洞反倒凉快。”那香客道:“大哥说笑了,弄坏大哥衣裳,理当赔偿,不知大哥这衣服值多少钱,在下今日出门时带了一百文钱,买了七十文的香、纸、果品,如今还有三十文,不知够了没有?”
斯仁奇道:“这狗屁木头人有什么能耐,他又不能保佑你全家消灾免难,为何花七十文钱供他?”斯仁声音洪亮,正在烧香拜佛的众香客都听得清楚明白,众人大惊,一个个指责斯仁道:“不准在佛门放肆!”“你这人恶言谤佛,定遭报应!”“这人如此粗鲁,定是魔鬼转世!”
斯仁见这么多人无端指责自己,顿时大怒,叫道:“老子就是魔鬼,见佛**,管你们屁事?”恰好一个老和尚正走在斯仁身边,斯仁顺手一推,那老和尚踉跄一下就倒了。
众人慌忙扶起那老和尚,又见斯仁如此横蛮,个个义愤填膺,都道:“连活佛都打,定是妖魔,我们合力擒他。”说着就一拥而上要擒斯仁,斯仁大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左右施力,甩倒数人,又见那老和尚正在劝大家莫要动武,斯仁冲上去抓住老和尚就是一拳,老和尚那经得起这一击,向后退了七八步,幸好五六个香客扶住才没倒下。斯仁还要施暴,不想被阿拉太连抱带推地强拉出了寺门,后面众香客虽然骂骂咧咧的,却并无一人追来。二人不敢在寺门外久留,更不敢回去寻找世安,只得躲在远去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