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西厢
【前传】
秦既得天下,烧天下诗书,诸侯史记尤甚,为其有所刺讥也。
宣公十五年,五谷毕入,民皆居宅,男女有所怨恨,相从而歌,天下皆定。天子巡守,命太师为其子测天数,以观天命。
太师者,卜术超然,今史无盖也。以命天子幼子三人分向而坐,亦间涉阴阳,探必大惊,目测极东星河:“然殊不易解,虽妖妄不经,以厢附会,通天下之三统也。”
言毕,坐化而亡。
天子遂命天下能者节其惑也,终不得所以,人口相传,一僧听罢笑曰:“随缘不变,不变随缘,妄言也……。”
血卦一说,终究归尘。
第一章顾厢醒来的时候,确切的说是冻醒的时候,心情不好,很不好,全身酸痛,用手揉了揉发酸发胀的眼睛,睁开朦胧的睡眼,很不耐烦的朝身边看去,脖子由于长时间的处于不舒服的状态下,发出咔咔的声响。
眼前是一双破烂的草鞋,对,破烂的,顺着向上看去,一身辨不清颜色的长袍,似灰似白,眉目淡淡的,仿佛融入了周遭的青白瓦墙,正用古怪的眼神定定的看着顾厢。之所以是古怪,是因为以顾厢此时的智商实在形容不出那人眼中的感情,色彩,似惊似叹,只能用古怪来形容。脸上亦是脏兮兮的。
“呃……要饭的?”
这是顾厢的第一反应。
“喂,你看什么呢?”顾厢问。
他依旧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顾厢,一言不发。
下意识的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你到底看什么呢?”顾厢不死心,继续问道。
他还是没反应。
顾厢撇了撇嘴,莫非是个哑巴?
“你到底要干什么?”耐心消耗殆尽,顾厢嫌恶的瞪他一眼,莫非不是哑巴而是智障?顾厢没好气的想。随后从他脸上转移了视线,准备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向四下看去,顾厢的身体蓦然僵直,慢慢的转过身,慢慢的调动目光,大脑瞬间停止思考,顾厢只觉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
春情画意缱倦在乌瓦白墙的阁楼墨宇,依依呀呀的评弹由远处传来,醉生梦死般的蛊惑心智,兀自鸣唱出落英虚盖得浮华梦调。湿滑的青石板,在粼粼的波光碧水间摇曳桨艄。狎兴而行。各种画面勾勒出江南水乡的柔情似意,杨柳岸,暖风徐徐,映着天边的流云飞剑,美,真的很美,比顾厢平日幻想中的梦里江南诗意长安也不过如此,甚至有所不及,这里美得真实,美得自然,可是……可是……再怎么美,它不是自己的家,甚至不是自己的城市,顾厢确定,这绝对是第一次来这里。
因为睡眼还有些迷糊的眸子顿时被炸得清醒过来,随后她更加吃惊的发现,自己正坐在流云般铺就的茵茵草地上,背抵着一棵垂柳,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平日钟爱的牌子,甚至不是自己喜欢的款式,而是月白色的宫装,裙摆长及曳地,袖口银丝滚边,领口有繁细的淡紫色的花纹,浅紫色的绸纱云烟般的披肩披在肩头,绣面上有半开未开的芙蕖,低垂鬓发,斜插镂空金步摇,腰间用同色紫丝阮烟罗系成一个优美的蝴蝶结,显出了身段窈窕,抬手间银锡碰撞,发出悦耳之声,几丝发丝迎风绕颈,耳边流苏银饰……
顾厢看着抬到眼前的手,这根本不是她的那双手,同样的白褶细腻,骨肉均匀,但绝对不是自己的手,这双手,细腻光滑,‘纤纤擢素手’,‘皓腕卷轻纱’,‘珠环约素腕’,‘素腕参差举’,所有美好的句子,在此刻来形容这双手都不为过,绝对不是自己那双学习写字练琴的那双手,这双手没有任何旧茧哪怕是轻微的伤痕。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拍古装剧,没有拿个导演能将她包装到脱胎换骨,顾厢用力的咬了一下唇瓣,微微的痛感将顾厢刺激略微清醒,慢慢冷静下来。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男子,陌生的自己,除了穿越,顾厢想不出来这一切该用什么来解释这个实在不可思议的现实,法学专业的顾厢脑海中闪过福尔摩斯说过的一句话,‘‘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它也是真相。”那真相是什么?成长在马克思主义指导的下顾厢心口被极度的惊慌与不知所措充斥着。
简直太荒谬了……
慢慢的回转目光,望向那个被顾厢认定是哑巴智障的男子,此刻,他的眼神不似刚开始的震惊,褐色的眸子里不在翻滚着讶然的巨浪,只是依然残留着风波退却后的阵阵涟漪,目光渐渐地离开顾厢的脸,转向顾厢背后的粼粼河面,依旧一言不发。
“为什么看着我?”
长久的沉默后顾厢问出了震惊过后的第一个问题。即使是双手紧握,仍控制不住双手的微微发颤,顾厢咬了咬嘴唇,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一秒……
两秒……
一分钟……
两分钟……
……
顾厢清晰地听得到自己心脏急促的跳动声,耳中的轰鸣并不间断,可顾厢依旧仔细的盯着男子,细数着从眼前流过的时间。
顾厢不是一个性急的人,相反,法学专业硕士生学位的顾厢拥有者比常人更加冷静的心智以及极强的洞察力,但此刻,无法用理智解释的时刻,两分钟时间的沉默足以让顾厢感觉出等了百年之久。
这是顾厢从来没有过的情绪,陌生的让顾厢无所适从。
“你……。”
“随缘不变,不变随缘。太师曾不欺人也。”
顾厢的话还没说完,那男子毫无预兆的突然出声。
“随缘不变,不变随缘?”顾厢低头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眉目微索。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
顾厢抬眸欲问另一个问题,那古怪的僧人却突兀一笑,抬脚就走,顾厢立刻站起来,顾不得麻木的双腿想拉住那人,只是那僧人走的却是决绝,顾厢踉跄一步没站稳又坐回原地,眨眼间,那僧人就消失在顾厢眼前,刚才的场景恍然一场梦般的不真实,顾厢呆愣在原地,喃喃自语“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
巨大的变故充斥着顾厢的大脑,可她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她需要一个足够安静的空间去接受这个近乎残酷的事实。顾厢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用疼痛去压制住胸口疯狂滋生的软弱。
谁来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这是哪里?怎么办?现在该去哪?
当夜,下了一场小小的雨,绵绵的雨丝细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出它的存在,可在悄无声息间清寒、湿润、又缓缓的侵染万物,很小的雨,却下了一整夜,顾厢的衣服被细雨打湿,长而翘的睫毛上凝着晶莹的水珠,越发的惹人怜惜。
一天……
两天……
三天……
整整三天,顾厢维持着抱膝的动作一动不动,似在思考又似在发呆……
直到……
落花,柳絮,暗香浮动,石板路上传来得得马蹄声,缀着流苏的油壁车碾过三月里胭脂颜色的桃花,停在香树之下,柳边深巷,花下重门,有人伸手撩开细碎的流苏帘,乌黑的发鬓上斜插梨木发簪,琉璃青盏,素衣无暇,水流星,梨花落,毕月钗,手执宫扇,清凉的瞳孔越过顾厢,渐次走过的是远方的群岚,低头浅笑犹如千年古刹突然盛放的睡莲,温柔的轻吐出声:“王妃,春。色故美,却也不可贪恋误了归程,回府吧。”<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