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玉眉间一跳,隐隐觉得其中哪里不对:若是按照胡大哥所说,吴老前辈便是在关外和神尊大战了一场,从此俩人不知所踪。可如今前辈却说,是个年轻人让他去的关外……难道,问题出在那年轻人身上?
他心中疑惑,问道:“前辈,你可还记得,那个年轻人叫什么?”
老翁摇摇头道:“这个我可不知,当时我寻了那么久的仇人,忽然听到这个消息,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管那个年轻人是谁。不过说来也奇怪,楚家这么大的家族,都无法找出那些人,那个年轻人看上去普普通通,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沈琢玉看他的样子,的确是稀里糊涂,一无所知,不免有些失望。
吴爽道:“小娃娃,莫非你也知道当年那一战么?”不待沈琢玉回答,他便自顾着嘻嘻一笑:“那倒也不奇怪,听说过当年那一战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沈琢玉点头道:“晚辈的确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在那之后,前辈去了哪里,还有和前辈交手的那位,又去了哪里?”他本想趁此机会,问出些神尊的去向,到时候还能帮胡老大一把。
孰料吴爽再次摇了摇头,叹道:“那家伙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他的脾气也很暴躁,火气一上来,也是绝不认输之人。我俩撞到一起,果真是不死不休!又斗了半日,从函谷关一路斗到了黄河岸边,终究斗出了结果……”
“结果如何?!”沈琢玉脱口问道。
吴爽苦笑,“他挨了我一剑,我受了他一掌,算是平手吧……那时,我俩体力均已到了极限,终究支撑不住,双双昏死过去……”
沈琢玉若有所悟,喃喃道:“看来,外界的传言也并非全假……那后来呢!?”
“后来么,我就遇到了他。”吴爽拍了拍墓碑。
“前辈的意思是……楚玉山救了你?”
吴爽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另一位前辈呢?”
吴爽徐徐站起,叹道:“我醒来时,已在一家客栈之中,之后我也询问过楚玉山,可他说到黄河边时,只见到我一个人,并没有旁人在场……我看呐,定是他伤势比我轻一些,先我一步醒来,就走了。”
“走了?”沈琢玉只觉不可思议,暗道:若是神尊前辈先恢复过来,为何没有伤害昏迷中的吴前辈呢?
提及楚玉山,吴爽的脸上尽是缅怀之色,他躬身拔去了坟头的几棵杂草,呐呐自语道:“当年的楚玉山,还是个翩翩公子,比现在的你也大不了多少。他救了我一命,却不要求回报,的确是个义薄云天的汉子。而当年的我,除了武功和铸造,再无其他。本以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时,却没想到,这楚家也是剑术世家,所以我一时冲动,便立下誓言,今生今世,定要替他楚玉山铸一柄至强的神剑。”
“原来如此,难怪那楚轩会向前辈来索要神剑。”沈琢玉恍然。
“可笑的是,当年的我也不曾想到,一把神剑,竟然真的把我难倒,哼……”吴爽面露嘲色,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他人。
沈琢玉看在心中,心头升起一股寂寥:吴老前辈英雄盖世,却因一个诺言,将自己困在这山上二十载……想必,他多少有些后悔,当初的立下那样的誓言吧……
吴爽怔忡了一刻,忽地问道:“对了,你不是说,想要找神剑堡么?”
沈琢玉浑身一个激灵,喜道:“是啊,前辈知道吗?”
吴爽道:“这个原本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时间太久,知道的人自然就少了。当年楚玉山之所以在外奔波,一来是做生意,二来么,便是为了他楚家的复兴了。想必你也听说过,楚家原本并非福建人士,到底来自哪里,却一直无人得知。究其原因,不过是楚家早有禁令,楚家上上下下对于此事都要守口如瓶。原来我也不会知道,只因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楚玉山和他亲信曾经提过,楚家的先祖原本就是住在一个叫做神剑堡的地方。”
沈琢玉着实吃了一惊,激动道:“如此说来,楚家就是神剑堡咯!”
“可以这么说,却又不能这么说,神剑堡早就覆灭了,如今的楚家,不过是神剑堡的后裔罢了。楚玉山所谓的楚家复兴,便是要重振当年神剑堡的威名吧。想必后来,他剑术小有成就,便急急忙忙称什么‘天下第一剑’,多少也和此事有些干系。哎,声名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吴爽将坟墓收拾妥当,又在石碑前深深鞠了一个躬,突地仰天叹道:“当年,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我说要为他铸剑,他也不过是一笑了之。得知我仇家尚未寻到,他便动用整个楚家的力量,替我翻遍了整个中原,虽然没有结果,可这份情谊,我吴爽却是记下了……”
他触动了伤心往事,禁不住老泪纵横:“我曾发誓,一日铸不出神剑,便一日不离开楚家。可笑我吴爽实在无能,尽心二十载,仍然无法兑现诺言……如今我头发都快掉光了,神剑却还没有完成,恐怕我吴爽,真的要在这山上终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爽笑声凄惨,抱起二妞,大步离去。
沈琢玉望着吴爽萧条的背影,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吴老前辈为了一个诺言,就连灭门的仇恨都放到了一边,独自在这山上呆了二十年……这番气节,实在值得钦佩。”他正要追上去,忽又想到一事,匆忙折回身来,朝着楚玉山的墓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去。
一路之上,他心事重重,方才吴爽的一番回忆,除却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最让他奇怪的就是有关神剑堡的传说了。
在他看来,苏采萧既然知道神剑堡,自然就应该知道,神剑堡并不在这里。可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来到南剑州呢?
“莫非她要去的,正是这楚家吗?”沈琢玉如是猜测,当下打定了主意,告别了吴爽后尽快下山,寻到楚轩当面询问,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了。
他跟着吴爽返回了小屋,走到门前时,吴爽停住了,转过身来,脸上尽是悲色。
沈琢玉本想就此别过,可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又生出不忍:老前辈定是在烦恼铸剑之事,如今距离楚轩说的日子,不过只有十天了……
他本就感念吴爽的解毒之恩,后来吴爽又将往事倾囊相告,助他寻找神剑堡。这一切,都让他对吴爽愈加敬重。
“我明知前辈有困难,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这般做法,实非君子所为……”他略一思忖,拱了拱手道:“前辈,晚辈虽然不懂铸剑,可是俗话说得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如果前辈不嫌弃,晚辈希望能够留下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吴爽一愣,继而会心一笑道:“小娃娃,你的好意老头儿心领了,你本是为情而来,如今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何去何从,自然由你自己决定。不过,老头我还是劝你一句,要去就趁早,若是去的晚了,丢了老婆,那可要追悔莫及!”
沈琢玉脸皮一红,“前辈,我和她并非……”
“好了好了!”吴爽打断道,“铸剑的事情,二十年都过去了,短短几日时间,又能顶什么用?欠他楚家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大可不必为此浪费时间!”
“前辈!”沈琢玉还欲坚持,吴爽却是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沈琢玉迟疑不定,却见二妞窜了上来,拉住他裤脚,直向屋里拽去。
沈琢玉见它举动奇怪,猜测道:“二妞,你的意思……是要我留下来帮前辈么?”
二妞闻言吱吱大叫。
沈琢玉嘿然一笑,“好,救命恩人发话了,我就算死,也是不会走的!”他抱起二妞,将她放到肩上,决然跟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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