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瑗听到这里,不自禁抬头看了眼顾展,顾展倒是神色淡然,笑看着赵青鸾,一副您请继续说的表情。
赵青鸾瞧着他这副闲散模样,心道果然他已经猜出了些什么。
当即说道:“前面就是义庄了,我想请二位助我找到真凶。”
赵青鸾声音冷淡平静,似乎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是你什么人?”顾展右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问道。
“是我胞弟,前几日被害,我得了消息这才赶过来。他因为我的缘故被追杀了好久,这幕后真凶一定会暗中监视我,如果你们愿意帮我,会更易行事些。”赵青鸾缓缓道来,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顾展反问。
“因为你们不会放任无辜之人就此冤死。”
“他真的无辜吗?”顾展继续反问。
“他跟我不一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你知道他被追杀为何不把他接到身边,为何不加派人手保护他,他一普通老百姓,又是如何多过前几轮追杀的呢?”
顾展穷追不舍,摆明了就是怀疑她。
阿瑗虽有些看不过去,但仍是沉默不语,这事儿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搞不好还惹上仇家。顾展是闯荡过得人,什么门道看不出来,他说不帮,那准有原因。
听此,赵青鸾并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平静地看着顾展,顾展觉得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陡然就沉了下来,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顾展一挑眉,撑地起身,双手抱胸往前走了几步。他想,可能不怒自威就是来形容她的吧。
“怀疑是应该的,”赵青鸾唇角一勾,双眼微眯,下巴微仰,“以后记得到了袁州绕路走,毕竟,你们是逃犯。”赵青鸾说道最后声音竟带了丝笑意。
阿瑗似乎感受到了*裸地威胁。不帮,你就永远是逃犯,翻不了身,帮了,反而我还有办法洗清你的所谓罪名。
顾展轻笑,问了句不相关的话:“姑娘知道我叫什么吗?”
赵青鸾盯着他没说话。
顾展如果没有记错,在这个女人面前,阿瑗从未喊过他的姓名,如果她知道,那一定是派人调查过,那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赵青鸾沉默片刻,眼睛里略过一丝狡黠,道:“你说呢,顾小叔。”
顾展吸了口气,重重地压下心中蹿起的怒火。
她知道,那袁州监牢的人恐怕也知道,名字记录在案的话,他们当真就成了逃犯。
要知道,苗疆虽隶属大唐,但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自治地,同国不同制,苗疆人进大唐境地同样也是需要文牒证明的,只不过现在互市交易并没有查的那么严罢了。两人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隐藏了身份,所以并没有准备文牒。
没有文牒,若真是查了起来,自然就是非法进入,属大罪。
阿瑗也看出了顾展的不悦,走过来问赵青鸾道:“姐姐,我们俩可是什么都不会,你确定要我们帮忙?”
赵青鸾扭头,细声道:“阿瑗,你太谦虚了,你们本事可大着呢...”。
“行了行了,既然要去就快些吧,速战速决,我们可还是要赶路的”。
顾展无情地打断两人对话,转身就往义庄走去。
他不是不敢跟赵青鸾当面对峙,而是觉得这样连累阿瑗不值当,他一个人自然是应付的了勾绿堂的轮番袭击,可阿瑗不一样,她去江宁是要调查当年旧事的,本来就不方便,若再扯上江湖势力,难免多生祸患。既然如此,倒还不如化敌为友。
当三人再次来到义庄时,傍晚的余温已经所剩无几,小屋三面环林,像被一只巨手轻轻捧在掌心,天色渐暗,暮色袭来,宛如远方巨潮倾吞。
阿瑗不禁皱眉,心道,怎么每次来都是晚上。
这次他们没有选择直接从正门进入,而是从侧面的围墙飞身而入,三人轻功都不赖,趁着夜色做掩护,悄无声息地就潜入马棚。
果然,草屑上还有洒下的血迹。
三人先是矮身在此四处观察了片刻,见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动身前往主屋。
三人脚步极轻,还是不敢大意。走在最前面的赵青鸾在经过侧间时,身子突然往后一缩,眼神示意二人往后退,紧跟在后的阿瑗和顾展立即反应过来,有情况!
三人绕到侧间背后,借着夹角一丝视线,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只见一人身穿黑色大斗篷,盖住了所有身形,正矮身用绳子拖着一个毫无声息的壮汉。拖了有一段距离后,那人才直起腰身,目测竟只有五尺¹高,
斗篷宽大,看不清对方长相。
三人一动不动,注视着主屋前的人,打算看他下一步举动。
那人足足站了半晌,从阿瑗的角度看,他宽大的袍子动了下,随后只见那人从怀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夜色有些昏暗,看不清。
躺在地上的壮汉好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猛地看见黑袍男子,竟叫出了声,但嗓子似乎是已经损坏,只发出了呜呜的惨叫。
阿瑗这才看清黑袍男子手中竟拿着一把足有他小臂长的长刀,阿瑗眼睛陡然睁大,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阿瑗还没做什么反应,就见黑袍男子长刀一落,她好像清晰的听见了金属狠狠扎进皮肉的声音。
阿瑗惊地一缩,捂住了自己的嘴,身后顾展轻轻地把手搭在她的右肩上,阿瑗感受到了暖意。
壮汉很快就彻底没了动静,只看得到黑袍男子飞舞的宽大斗篷,在黑夜里,像一只诡异的黑蝶挥舞着薄翼。
“咔哒”
三人猛地一惊,身后窗户轻轻磕了下,黑袍男子陡然回头朝这边看来,跟赵青鸾视线撞在一处。
赵青鸾身形立马后退,悄声道:“我去引开他,你们伺机而动”。
三人迅速分开,顾展拉着阿瑗绕过侧间,往主屋背后跑去。赵青鸾则一甩手,腾身而起,翻出围墙。
黑袍男子噔噔噔跑到刚才三人所站之处,只看见了赵青鸾翻身的衣角。
他突然站定,蹲下摸了摸土砖和墙壁,又在鼻下闻了闻,看不清表情,立即转头往回跑。
阿瑗顾展两人趁着这个空档,飞身上了主屋顶,二人极力压低自己的身子,让自己跟屋顶融为一体。
见黑袍男子又返回,并没有去追赵青鸾,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二人又压低了几分身形。
顾展悄悄抬头观察下方动静,只见黑袍男子正继续着他的工作,拖着壮汉的尸体往主屋而来。
嗡地一声门开了,阿瑗趴在屋顶感觉自己似乎闻到了那记忆犹新的腐烂味儿,不自觉干呕了一下。
男子在里面捣鼓了一会儿,两人因为不知对方深浅怕被发现,只能干愣愣趴在屋顶一动不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男子从里面出来,轻轻关上了门,嘴里不知念叨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离开了。
屋顶上的两人瞧对方已经离去,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赵青鸾回来,便自行顺着主屋背后爬下,从后窗翻了进去。
果然,屋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可能是新添了尸体的缘故,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儿。阿瑗感觉自己就像待在尸泊里一样,浑身都是黏腻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分头查看尸体。
这里的尸体全都是被挖了心脏,而且里面竟还填充了不明物体,胸口的血洞撑地鼓鼓的,阿瑗皱眉,伸手拨了拨,发现是肉。
这是什么变态心理?不会填的都是人肉吧?
阿瑗瞬间觉得很恶心。
她尽量屏住呼吸,检查了左边所有尸体,他们身上除了致命的伤口就只有脖子上深深的勒痕。从刚才那个情形来看,应该是被绳子拴着脖子硬生生拖过来的。
阿瑗竟突然觉得有点佩服刚才那位壮汉了,这么强硬的拖法,还能苏醒,生命力也是异于寻常了。
两人简单的交流了下,大致跟阿瑗这边的情况无异。
这里密密麻麻共有十五具尸体,仅有一具女尸。除此之外,两人还发现,这里躺着的人,左右手皆有不同程度上的老茧,多多少少都是练家子。
看来这个凶手也不一般呐。
“你猜,哪个是她弟?”顾展凑过来问道。
阿瑗想也不想,直接回道:“这还真猜不出来,不过,我刚才倒是发现了一个东西”。
阿瑗蹲在面前一具尸体旁,撩开他的衣襟,在右肩胛骨处,有一个圆形伤疤,明显是被硬生生烫出来的。
“这边有不下五个人身上有这种烫伤,我怀疑这是什么标记。”阿瑗沉声道。
顾展点点头,目不转睛道:“这也是我想说的,我那边也有六七人身上有这种疤,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勾绿堂的标记。”
阿瑗一抬眉,有些诧异。
“勾绿堂?那这么说来,她就不仅仅是为胞弟而来的,勾绿堂多人被杀,凶手却抓不到,这确实也挺怪的。”
顾展起身,环视一周,道:“恐怕都是借口吧,估计她胞弟根本不在这儿”。
阿瑗皱眉看着那个圆形伤疤,默默道:“所以,我们还是搅进了勾绿堂的纷争。”
顾展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就顺其自然吧。阿瑗你明天给你二哥寄个信过去,估计在这儿会耽搁很长一段时间,情况不妙的话,你中秋怕是赶不回去。”
阿瑗这才想起来二哥还在江州等她呢,她抿了抿唇,道:“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还在小声交谈,顾展突然眼神一动,朝后窗看去,阿瑗立即会意,两人闪身躲到长幔后。
窗外有敲击声传来,共五声,每声略有间隔。
顾展一把掀开长幔,闪身到窗前,也学着对面的样子敲了五下,对方接收了信息,没过一会儿,轻轻推开了窗户。
不是赵青鸾?!
躲在长幔后的阿瑗停住脚步,当即一动不动。
只见一个青涩的脸庞突然出现在窗前,她先是搭上了一条腿,跨在窗台上,然后双手并用,打算往里跳。
女孩儿发现里面除了尸体并没有其他人,先是愣了一下,可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被狠狠推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倒,声音还没喊出来,就被一双手死死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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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¹尺:唐朝一尺=30.4厘米,五尺,即一米五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