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包道乙的身影,方杰与郑彪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的向德清县方向走去。
路过一村庄时,方杰觉得有些口渴,便打算去讨碗水喝。与郑彪刚走到村口,却发现许多村民聚集到了一池塘旁边,围成一个圈。透过人群的缝隙,隐隐看到地上有些血迹。
方杰走上前去,拍了拍人群外围的一位老人,问道:“这位老伯,不知你们村子发生了何事?大伙儿怎地都聚集到此?”
老人听到他的话,转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郑彪,有些气愤的说道:“先前有个妖道,自称灵应天师,说是来村子里收徒弟,不知怎地看上了老姚家的丫头。那丫头父亲去的早,家中只有母女两人相依为命,不愿随他而去。可恨那妖道竟要强掳她去,她老娘出手阻拦,竟被妖道用妖法杀死。”
一旁有个妇人听到几人的对话,转身看到了也是道士打扮的郑彪,指着他叫大声吼叫道:“大家看呐,先前就是像他这般打扮的妖道!还敢来我村子里,是不是还想来抢人?”
村民们听到喊叫,向两人围了过来,见过道人的妇女们顿时嚷了起来。
“对!他和妖道的打扮非常相似!”
“可恨秦娘尸骨还未寒,妖道又找上们来。”
“好啊,还敢来!欺负我村子里没男人是吗?”
“这汉子和他一起,想来也不是好人,大家合力把他们抓住,一起交送官府。”......
随着妇人们的同仇敌忾,男人们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愤怒之色,拿着锄头、木锨、粪叉等农具,作势就要打方杰与郑彪二人。
见情况不妙,方杰急忙向郑彪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轻举妄动,随即大声叫道:“大伙儿误会了!先莫动手!且听我说一句话!听完后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我方杰断不还手。”
村民们见方杰气度神态不似寻常人,便暂时停住了手中动作,看他作何解释。
“这位道长与那妖道确实是同门,”方杰指了指郑彪,“但却与那妖道不是一丘之貉,此番我与他从金华山远道而来,便是为了替道门清理门户。先前探得妖道欲前往德清县,我等追杀到此,却还是慢了一步。”
闻言,村民们登时议论纷纷。却听先前那妇人问道:“空口无凭,叫我们如何信你?”
方杰从怀里取出两张银票,拿在手中说道:“这是二百两银子。其中一百两,交由村中长老,用于安排遇难妇女的后事。剩下的一百两,则作为押金扣在村中。我与郑道长若是七天之内没有将妖道抓到这里来向大家谢罪,这一百两便当作赔礼赠予大家。”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还拿出钱财来,村民们信了大半,放下了手中武器。
随后方杰将银票递给先前问话的那个老人,便带着郑彪急匆匆离开了。
出了村子,见没有村民跟上来,郑彪对方杰竖起大拇指道:“方老弟,真有你的!”
方杰微笑道:“我早先和摩尼教的人一同传教,与他们的手段相比,这些事情不过是冰山一角,不值一提。”
随后想起了包道乙的事,方杰面色凝固了下来,沉声问道:“且说你那师傅,怎地行事如此孟浪。强抢民女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害人性命。如今这特殊时期,若是被人查出底细,坏了圣公名声,影响了起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郑彪被他质问,颇感无辜:“方老弟莫恼,师傅他就这点爱好,圣公也是知道到的。不过请放心,师傅行事虽有些极端,但心思缜密,颇有手段,但凡与他云雨过的女人,都不会成为别人掣肘于他的把柄。”
方杰吐了口唾沫,点头道:“知道分寸就行了。大伙儿跟着圣公起事,只要建立了新的朝庭,金银财宝肯定是少不了。包道长喜好女人,待到破了杭州城,那些官绅家里的妻妾,还不任是他挑选,要多少有多少。”
郑彪附和道:“那是那是!我师徒二人必全力助圣公成就大业。”
方杰见他认真的模样,把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郑大哥那么拘谨作甚,既然都是为了圣公做事,那就是自家兄弟。”
郑彪闻言也放松了下来,陪着笑了几声。
有了先前的经历,方杰不敢再放任包道乙乱来,带着郑彪快速向德清方向追去。
行了三五里,两人隐约看见远处山岗之上尘土飞扬,黑雾密布,半空中有一道白光与红光交错纵横。
“那是师傅的玄天法剑!”郑彪出声道。
方杰也看出了远处是有人在打斗,与郑彪对视一眼,运起身法疾驰向那山岗疾驰而去。
离得近了,方杰认出了与玄天法剑缠斗的红剑,赫然是徐子凌的赤霄,当即大声喝道:“都停手!”
听到方杰的声音,激斗正酣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包道乙挥袖收了弥漫在四周的黑雾,徐子凌的身影登时显现了出来,方杰见果真是他,惊喜道:“徐兄弟,当真是你?”
徐子凌看着方杰,诧异道:“方大哥!”
方杰看了眼隐隐对峙的徐子凌和包道乙,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都是自家兄弟,为何打了起来?”
徐子凌指着一旁昏迷不醒的少女,冷声对方杰说道:“这强抢民女的老妖道,是你们方家的人?”
这话让方杰有些无奈了。在他看来,抢个女人也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因为大伙儿要做的可是诛连九族的事,这种小事没必要拿在台面上来讲,太伤和气。
怕徐子凌误会,方杰只好说道:“包道长是圣公的手下,也算是我方家的人。不过他做这事是有缘由的,且听我与你解释。”
徐子凌将头撇到一旁,不再看方杰。
看着他傲然的模样,忍耐许久的包道乙正要破口大骂,却见方杰跨步走到了他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冷峻的神色慢慢缓和了过来。
一开始,徐子凌路过这片山岗,恰逢包道乙带着一少女从旁经过,无意间看到了少女眼角的泪痕,猜到少女是受离开他的胁迫。见包道乙也不是寻常人物,他犹豫要不要出手相助,却想起了普空和尚对他说的话,便决定出手。
这道人施展的术法阴邪无比,又强抢民女,徐子凌对他印象极差,直到方杰附耳告诉他那道人中了苗疆的淫邪蛊毒,他才暂时放下了成见,因为他知道那种蛊毒的可怕之处。
于是徐子凌召回了还在空中与玄天法剑缠斗的赤霄,对包道乙说道:“这位道长,方大哥与我解释了一番,我也理解你的苦衷,但你也一把年纪了,还请自重,莫要害了这些无辜的女子一生。”
包道乙虽然不知道方杰和徐子凌说了什么,但他能看出方杰是向着徐子凌的,碍于方杰与方腊的关系,他只得暂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只是冷哼几声,待来日再寻机报复。
随后徐子凌向方杰询问了他的行程以及方百花的下落。方杰没有隐瞒,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徐子凌。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烦躁不已的包道乙带着郑彪直接向德清县方向走了去。方杰与徐子凌说完话后,急忙告辞跟了上去,想做和事佬,也不是容易的。
于是山岗上之上只剩下了徐子凌和昏迷不醒的少女。
先前他与包道乙争斗之时,包道乙为防止少女逃走,一掌将她打晕过去。徐子凌怕她因此落下隐疾,便运气为她简要检查了身体,发现并无她大碍,一两个时辰内就会自然醒来。然而此时已是黄昏。
枯坐了一会儿,天色阴沉了下来,徐子凌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肚饿,拿起腰间水袋喝了一口,又在周围找了些柴禾,生了个火堆,准备烤些东西吃。
在记忆觉醒后,不同于以前,徐子凌对于吃的要求高了许多,即使长途跋涉,包袱里面也会带着盐、孜然等调料。之前为了防止野外露营没有吃食,还买了些生羊肉,拿了个小砧板、几根铁签。不过到现在,羊肉只剩下了一小块。
趁着少女还未苏醒,徐子凌拿出砧板,将羊肉切成些细块,用铁签串起来,放在火上烤了起来。烤熟之后,撒上盐、孜然,徐子凌开始吃了起来。
刚吃得两口,却听火边的少女嘤咛几声,翻了个身,直直向火堆上翻去。
来不及多想,徐子凌拿着羊肉串的手挡在了火堆前,将少女向外轻轻推了一下。搞怪的少女安然无恙了,他下垂的衣袖却是被火点着了,急忙用另一只手扑打。
少女也被这一推惊醒过来,尖叫一声后迅速坐了起来,恰巧看见拿着羊肉串,扑灭衣袖上火焰的徐子凌,登时怔住了。
扑灭火焰后,徐子凌与少女四目相对,只觉异常尴尬,手中羊肉串不知吃还是不吃。
“谢谢你。”少女率先开了口,嗓音如涓涓细流,清脆动听。
为了缓解尴尬,徐子凌举了举手里的羊肉串,问道:“你要吃吗?”
闻着隐隐传来的肉香,少女咽了咽口水,说道:“你吃吧,我不饿。”
徐子凌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用手指了指一旁还未用过的铁签,将羊肉串递过去说道:“你吃吧,我已经吃了许多了。”
夜色里,少女看不清那些铁签是不是干净的,以为他真的吃过了,就接过了他递来的羊肉串,小口吃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少女边吃边问道。
“我叫徐子凌,”徐子凌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棍,暗自注意着她的神色,“你呢?”
“姚梦泠,”一提起自己名字,吃着肉串的少女突然的哭了起来,“呜呜呜......”
先前方杰给徐子凌说过关于少女的事,他知道她为何而哭,却是没有什么办法。他有过类似的经历,对其中的绝望、无助感同身受。哭出来才是最好的缓解方式。
哭着将羊肉串吃完之后,姚梦泠将铁签递给了徐子凌,随后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徐子凌看着她道,轻声道:“等会儿我送你回村子去,帮你一起安排你母亲的后事。”
姚梦泠轻轻点头,砸了咂嘴道:“徐,,公子,恩……哥哥,有没有水喝啊?你的做的肉串好咸啊。”
徐子凌愣了愣,掏出水袋道:“我只有这一个水袋......”
姚梦泠满不在乎,一把将水袋抢了过去,打开塞子仰头喝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火光的原因,喝着水的少女俏脸越发红润。
夜色已浓郁,四周一片寂静。忽然,徐子凌肚中几声“咕咕”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