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这一切,可当我清楚辨认出枕边人的脸时,还是忍不住大惊失色。
“高宜臼?!”
高宜臼似乎很满意我的激烈反应,他颇有成就感地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拍了拍,语气促狭地说:“看来我还是有成为一流仆人的潜质么,不过贴身陪护了几个小时,就能够让薛苗苗成功地退烧。”
“那,那不是梦么?”我都有些结巴了。
高宜臼的表情天真而慧黠,他明知故问:“什么梦?”
“算了。”我有气无力地拽下他按着我额头的那只手,却再没有了解释的底气。会把闯入者当成梦中人的事情,说出来也只会增加高宜臼的傲娇罢了。
薛苗苗还从来没有栽倒在一个男人的中一次,二次,然后又三次,累计至今已是第四次。想到这儿,我几乎出离了愤怒,一个激灵就要挣扎着被拔丝过的病体从原地坐起来。
高宜臼不慌不忙地欣赏着我的一举一动,在关键时刻,他只轻轻伸出一只手臂,就把我牢牢钉在了原地。
“别动。你刚出了一场大汗,贸然起来会着凉的。”
现在是讨论着凉不着凉的时间节点么!
我的脸一定都绿了,病后的惨白,加上发怒的青苍,再搭配满头的乱发,睡到乱七八糟的浴袍,此刻的薛苗苗已经全然丧失掉俱乐部女公关魅力形象的女人,我一定能够让志高公子成功倒掉胃口。意识到自己仅仅有的一点容貌武器,如今竟要充分发挥出反面的恶心效果,我也不知道该得意还是该郁闷。但总比让人囚禁,却一点局势也逆转不过来的情形好吧。
我进一步加剧了自己怒后的泼妇状,粗鲁地去扯高宜臼的衬衣领口,“你起开。我和志高公子你很熟么。我生病与否,难道用得着您费尽心机地闯入私宅来照顾?”
高宜臼闻言嘴角动了动,但扣在我肩膀上的大手却仍旧如同铁钳一样,我扭动身子奋力挣扎了几下,没有挣扎开,只得更加用力地攥紧他的领子。如果薛苗苗的眼睛里可以发射出刀子,我现在已经给高宜臼致命的封喉一击了。
志高公子见状也不着恼,甚至任凭我的双手在他胸膛上小打小弄,他笑得奸诈,仿佛早料到我会突然讨厌排斥他一般,在我雨点般的软拳攻势下,高宜臼呼吸不乱地说:“薛苗苗,你可曾说过我这样的男人最喜欢踢到铁板上。尤其对女人欲拒还迎的行为毫无招架能力,当然了,对女人故意而为的撒泼也十分欣赏。如果你不想让我更加喜欢你,那最好安分一点。不要再做没有意义的反抗了。听医生说刚刚退烧的人,病情何时反复都不一定,省点力气留给自己对抗病魔岂不是更好么?”
真是细微之处都不忘占人便宜的恶魔。
我被高宜臼的歪理邪说气得牙床发痒,却一句回敬的话都想不出来。
这个的节点上,连骂一句泄愤的“卑鄙无耻”,都会很快被翻译成挑逗和娇嗔吧。我真是太大意了,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让志高公子溜上我的床呢!
反抗无效,我干脆闭上眼睛,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但只有薛苗苗自己知道我是真的着急,我这一病昏睡,错过了去看灵灵的时间,今天之内,如果我不能及时去墓园看她。我简直不能想象我的失约会让泉下的灵灵有多寂寞。我怎么会病到连重要的日程都忘记呢?
“你有心事?”
高宜臼察言观色的本领可谓出神入化,我好容易再次开启了温驯沉默的状态,却被他轻而易举地瞧出了破绽。
既然如此,薛苗苗也不能不接招了,我复又睁开眼睛,语气不善地问他,“哦,志高公子怎么知道我有心事?你又从来不曾到过我心里。”
高宜臼闻言,散漫一笑,说,“薛苗苗你能不能不要喊我志高公子,如果你能做到言语不带讽刺,我或许会考虑告诉你,薛苗苗作为俱乐部女公关,在社交上还应加强哪几个方面的修养。”
“那还是等您先成为俱乐部会员再说吧。一个连预备入会申请函都没有递交的男人,请恕薛苗苗不能相信。”我抬起双手在高宜臼的眼前拱了拱,我甚至怀疑男人长长的睫毛是不是已经扫到了我的手背——我们两个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如果房间内存在任何一个第三者都能够轻松而直接地将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错误定性。
碰了软钉子的高宜臼也不生气,他无赖地说:“原来薛苗苗这么想让我成为准会员哪。作为男人,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高宜臼的眼睛眨巴,出言近乎,“是么?我还以为俱乐部女公关的修养就是在床上陪伴客人呢!”
我脸皮一紧,反正也听惯这类无关痛痒的讽刺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伸出一只胳膊攀到了高宜臼的颈子上,不紧不慢地说:“志高公子不请自来,还趁着我病重,未经许可上了薛苗苗的床铺。难道志高公子当时也是存了这样的一份轻慢心,认为俱乐部女公关的床最容易上去不过的了?如此看来,我客气地称呼您为志高公子,也没有任何讽刺的意义吧。一个男人如果志向足够远大,又怎么会在清明节这天,既不去祭祖,也不去吊亲,反而挖空心思地要巴巴和一个女公关鬼混呢!”
我看到高宜臼的眼底升腾起一股小小的火苗,而后又被另一种近似动容的情愫镇压了。他的脸上仍然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只是笑得难看,甚至接近于阴戾和冷漠。他盯着我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最后直看得我内心发毛,志高公子神情忽然变得凝重,他启开一线薄唇,吐出了一席让人伤心欲绝的话。
“薛苗苗,你醒醒吧。五年了。不要以为自己还是二十二岁的社会新人。也该带眼识人变得清楚聪明一点了。你还要守着滥情的姐妹传奇自欺欺人多少年?你还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醉多少年?从头到尾,你被她骗了。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被曲灵灵骗了五年还毫不知情。”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怨毒,高宜臼停了停,几乎直白,又几近残忍地问我:“或者说,你根本隐约觉察到什么,却拒绝真实地面对?选择一直逃避整个真相本身?”<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