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宜臼已经蹲下身来,确切地说是在我的面前半蹲半跪,他温柔地拿下遮住脸孔我的双手,用有温度的目光,仔细检查了一下我损伤到的甲床嫩肉以及还在丝丝渗血的指甲。
他的口气如同训斥一个小孩子,“昨晚不早早回家了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给指甲卸妆。你这一天一夜里就忙着发烧和宅在房间里啊?我进门的时候,室内黑黢黢的,窗帘都没有打开,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灵魂腐败味道。”
我终于笑出声来,没想到志高公子金质的外表之下,还隐藏着一颗文艺男青年的玻璃心,说出来的话矫情得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在钱势场里打滚的生意人。大概只因为家世良好,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都格外切合身份吧。
我抽出手来,再次摸了摸他的脸颊,心下涌动着一层莫名的嫉妒因子,我恳切地说:“像高宜臼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我呢?简直不可思议。如果你只是一般玩玩女人那样玩玩我,我还愿意相信,毕竟我有我作为职业女公关的底线,你也有你贵公子的修养。我们好聚好散,潇洒情侣一场。可如果薛苗苗没有理解错,你对我是认真的,认真到让我觉得你很可能会娶我。”
高宜臼也就笑了,他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随身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红色盒子。这个盒子我最熟悉不过了,来自法国巴黎的百年名品,所有名媛的心头好。
这么多年的职业女公关生涯,曾经有无数拜倒在我裙下的男子赠送给我这样名贵的珠宝。我已经见惯不怪了。即便这一次高宜臼盒子里装的是枚求婚戒指,戒指上镶嵌着旷世美钻,我想我也不会因此被晃到眼睛。
旷世巨钻,还不是碳?
如果钻石就是爱,这世界上便没有那么多即便拥有了一流丈夫,即便整日被钻石簇拥,却仍旧感觉不到快乐的名媛贵妇了。
这世上有很多钻石换不到的东西,比如爱情,不如爱人,但不等到真正失去真爱的那一刻,不等到真正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得钻石的那一刻,我们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在这一点上,高宜臼与我不同。他还在努力着,而我已经迷失掉通往幸福的目标了。
见我对于钻石完全的无动于衷,高宜臼脸上倒也没有多少失望的表情,大概他已经对我失望过不止一次,所以结果反而在预料之中。
他也懒得打开盒子,只是把它放在了一旁的地上,“很傻吧?我已经买了它三年了。可不成想,它却远远比不上一丝一毫关于灵灵的死因来得重要。如果早知道,曲灵灵对于薛苗苗来说如此有魔力,能让眼内空无一切,随时准备赴死的薛苗苗瞬间变成泼妇和神经病来苦苦挽留我。高宜臼早就该着手调查,让你离不开我的帮助。”
我瞪大眼睛看着高宜臼,原来眼前这个恶魔样的男人连我一直在秘密做着什么都一清二楚。高宜臼得意地欣赏着我紧张起来的表情,却仍在不紧不慢地继续挖苦:“身为女人,即使在这社会中爬到了坐拥千万高级公寓,私产上亿,珠宝成箱的第一阶层,还是比不过一等男人的呼风唤雨吧。薛苗苗离不开高宜臼,哪怕她只是想在临死前弄清楚当年究竟是谁撞伤了曲灵灵。”
高宜臼最终还是决绝地离开了我的公寓。留下手指流血的我和心灵千疮百孔的我。
我失魂落魄地呆坐在玄关半晌,才想起来,一阵又一阵火烧火燎的干涸感究竟来自哪里。于是,我起身去了厨房。不久前,高宜臼推给我的那一杯水还在,甚至用过的案板还没来得及收起,我低头注视着盈盈水面上不断泛起小小的涟漪,这个画面让我不禁失神了半晌。
等到举手去拭泪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哭了。一个晚上,我已经不止一次在哭了。我为什么要哭?难道仅仅因为高宜臼刚走,高烧反复的症状便开始显现出来?
我哆哆嗦嗦地喝下一整杯白水,又打算把自己重新扔在床上。在重新入睡之前,我竟然没有忘记挣扎着再起身去把窗帘关闭。我总是需要安全感,金钱和珠宝不能给我,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安全感,也只有与世隔绝的居家生活能够稍稍带给我安慰。高宜臼把我工作之外的严重自闭形容成灵魂腐败的味道。多恰当!
“薛苗苗离不开高宜臼,哪怕她只是想在临死前弄清楚当年究竟是谁撞伤了曲灵灵。”高宜臼的这句话像幽灵一般萦绕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我又去浴室绞了一块毛巾,等使劲儿全力蒙在额头之上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眼皮沉重地闭上了。
这一觉睡得朦朦胧胧,朦朦胧胧的睡眠里,碎梦也愈发浑浑噩噩。<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