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任盈盈。
秦然的缘故？
我“嗯”了一声，问，“盈盈？”
盈盈显得很高兴，她说：“我还怕你听不出来我的嗓音呢。高宜臼先生昨晚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苗苗接到了吧。”
我这才恍然大悟，盈盈既然做了高宜臼的二等生活秘书，昨天又亲自送东西给我，拿到了我的电话号码也不算奇怪啊。可是我昨晚根本没有回去，不过已经接到了管家电话，就算签收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是。接到了。”但我心里已经在寻思着事情真是极不寻常，本来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桩，盈盈身份又是高宜臼的私人秘书，为何要亲自打来询问呢？可单听语气她又不像仅仅叙旧情的意思。
“盈盈？”我想了想说，“回国来后，工作什么的，一切还都方便吧？听闻志高集团向来不雇佣女秘书的，你在一群男同事里任职会不会很辛苦？”
任盈盈笑声琅琅，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的那种通透真诚，“苗苗说的是高湛程先生吧。高宜臼先生，他身边哪，可全部是清一色的女秘书啊。全是出类拔萃的女孩子，其实无趣极了。我原本还日夜盼望着那种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效果呢。就像电影里演得那样，转个身就见男闺蜜，那该有多好。”
我也就笑了，高宜臼果然处处标新立异，甚至可以说处处与他父亲唱反调。高氏父子关系从小小的侧面便可见一斑。也难怪高湛程先生会愿意派出知情识趣的女公关来缓和僵硬的父子关系啰。
看来，我对高氏一族的豪门之内确实知之甚少。
我就顺着盈盈的话茬接下去：“那你得小心啰。上城的女孩子个个都不简单的。”
盈盈清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她说：“苗苗的号码是高宜臼先生给我的。他似乎对我们以前的关系有所了解，特意叮嘱我今天一定要陪你喝个叙旧的下午茶呢。怎么样，一会儿我们见面吧。”
我怎么能够推辞一位久未见面的好朋友的邀约呢。
从高宜臼公寓回家的路上，我特意去了花店一趟。临近中午的花材正好处在新鲜而且品质最高的巅峰，我买了几样适合盈盈气质风格的花卉，准备带回去自己包扎，以此手制薄礼作为见面礼物。
等到达彻夜未归的公寓，我刚把鲜花放入保鲜的营养水里，宣告清明假期即将结束的密集来电就一个接着一个打了进来。
先是俱乐部的同事易豆豆提醒我，明天是节后开店第一天的新衣日派对，要我一定不要忘记了购置当季礼服。她还陆陆续续跟我说了俱乐部收入和身家排名第二名的女公关程络绎选了哪个牌子的裙子，嘱咐我千万要注意撞衫的事宜。
我这样受着同组同事的爱戴和关怀，当然因为身居头牌的关系。
俱乐部女公关虽然实行指名制，每个女公关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客人群体，但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团队合作。
虽然美晴老师会按照个人业绩和指名率决定我们的奖金数量，但基本的工资却取决于各组总体的营业额，比如，志高3组的薛苗苗和组内其他成员的基础收入就是相同的。但薛苗苗所在的3组和其他组员之间的基础收入如无特殊情况，是极少出现一致的。
有无职业陪酒女公关是高级俱乐部区别于一般夜店的显著特征。公关人员也是俱乐部的酒水实现价值最大化的人文资源，俱乐部公关组算得上一家俱乐部的核心部门。
美晴老师领导之下的志高俱乐部，全职女公关一共分为4组，每组之间竞争尤为激烈。我所在的3组，自从成功获得了高湛程先生这位上城一流的企业家指名后，一跃成为了基本工资最高的组别，也由此奠定了我通往头牌的职场地位。
同事易豆豆口中的程络绎属于4组，她的实力也倏然不俗，上个月程络绎三言两语就凭借个人魅力收服了初来俱乐部消费的擎涛集团董座白秋涛，一下将3组和4组曾经拉开的收入差值追赶到所剩无几。
我坐到沙发上，思考着礼服的款式的同时似乎又再次呼吸到了职场微酿的血腥气。我有些体贴而尽职地想，作为掌管志高旗下四家上市公司的总裁，高宜臼此刻想必也在经历着商场上的险象环生吧。
我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当季礼服的手册，正在分神考虑职场人事纷争的时候，程络绎的电话就拨了进来，虽然我们存在着激烈的竞争关系，但从某个视角来看，我和她也算作信息交流层面的好姐妹吧。
程络绎果然给我带来了业内的最新八卦走向，她甫一开口，语气里便充满了锋芒尽露的强硬：“有人向美晴老师检举告发薛苗苗，为了3组业绩，不惜陪睡志高公子，这是千真万确的吧？情况如若属实，薛苗苗，你可丢尽了志高俱乐部的脸面！”
私下客人和潜在的准客人，这是顶级俱乐部行业最大的不正当竞争。我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内，我和高宜臼尚未确定下来的关系竟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苗苗刚刚从破坏高湛程与高宜臼父子关系的绯色新闻里勉强脱身，居然又立刻掉入了这样身败名裂的陷阱之中。
一瞬间，我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气得发抖，但我只能强作镇静，用平和如常的口吻问程络绎：“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个源头是不是太无聊了一些？难道聪明如程姐姐，听不出放消息的有心人正在对苗苗进行故意陷害么？”
“是么？会有这样的好事者？”程络绎面对我从来没有过客气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互相敌视从我双脚踏入志高俱乐部的那一刻便开始了，她冷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薛妹妹做过什么，自己想必最清楚不过啦。我也不过道听途说，奉献关心罢了。哦。对了，姐姐我也有请求。作为今天提醒苗苗你要走职场正路的报酬，明晚苗苗就主动放弃kaelen白色薄纱的那款礼服吧，因为我已经决定穿啦。即便平心而论，肌肤更白皙一点儿的我，穿起来效果才会更加自然，更加有说服力，对吧？”
我垂头一看，自己的左手可不正停留在这件白纱礼服上？
通话那头的程络绎大约已经猜测到了自己的料事如神，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她便咯咯笑着按下了结束键。
放下手机，我不由得怒火中烧。
我生气，当然不只是因为心爱礼服的一款被竞争对手率先看中错失了先机，更多因为我弄不清楚，有关昨晚留宿在高宜臼公寓的消息究竟是如何传到程络绎的耳中的？我原以为靠近高宜臼，只是我与美晴老师，与高湛程先生三人之间达成的私下交易。怎么会有这么多双眼睛对准了高宜臼的公寓大门和窗户？
这个险恶的世界。究竟谁是谁的朋友，谁是谁的敌人。我在危机的焦灼感中已经开始分辨不清了。
我只知道自从薛苗苗成了志高俱乐部风头无两的头牌女公关之后，我的各种利用价值便开始凸显，身边潜伏的各种利益关系便不断地蠢蠢欲动。
我越想越感到在社交界名声大震后的人心可怕。
如果今天的消息还是由秦然这样的俱乐部外围相关人员传递进我的耳朵，我倒可以坦然认为，对方的意图虽非善良，但也在正常可以协商的范围之内。
但这次，程络绎，她是我在职场上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率先挟持着重磅烟雾弹向我发难，也就是说，薛苗苗最大的职场敌人距离这个消息源最近，那么我就不得不审慎地考虑好事者到底姓甚名谁了？
当然，无论那个放风人是不是拿到了确凿的证据链，我都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来面对我和志高公子之间今后的关系。
而眼下最紧要的问题是，如果美晴老师迫于压力，当众追问起来，我究竟该怎么做出解释呢？有人绝对的陷害么？
我的思路还没有梳理清楚，美晴老师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苗苗。昨晚的事情是不是做得太草率了？怎么可以连累志高公子被拍。”
“被拍？”志高公子么？我暗暗舒了一口气，只要美晴老师愿意开口批评，至少可以证明一切都存在挽回的余地，我小心翼翼地问：“美晴老师。您手中的证据是照片么？”
美晴老师停了停，才说：“我手里拿到的照片，只算无关紧要的几张，但情况不妙的是，他们从头跟踪到尾。”
“从头到尾？”我倒吸一口凉气，“哪里到哪里呢？”
“当然是你在清明节的一举一动。你和什么人见了面，全部都有。看来对我俱乐部头牌感兴趣的人可不只高氏父子一对。”
我能听见美晴老师那边传来清晰的磨牙声。她一定也对这件事怨恨到底吧。无论如何，我是俱乐部当红的摇钱树，有人能在她之外，对我不计血本的远程监控，难道不可怕么？
我沉默不语，暗暗在想，也不知道现在通话有没有处在有心人的掌握之中。我缓缓开口说：“程络绎最先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如果有人当众给您施压，美晴老师准备怎么惩罚我呢？”
美晴老师显然已经想好了对策才打电话给我的：“事到如今，完全取决于高宜臼先生的态度。你知道的，只要他愿意为你们的关系负责就没有问题。女公关不能与俱乐部的会员和准会员恋爱，但高宜臼先生他长期与俱乐部刻意保持疏离。只要他能为你的留宿找到恰当的理由，我就能够在众位员工面前为你主持正义。这一点，苗苗能够在明晚之前做到么？”
“明晚？”
美晴老师真的过于高估薛苗苗的魅力了。
所有关于谋略，关于智慧的书中都说：祸患常积于忽微。在所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事态之前，一定有小小的苗头和征兆曾经预示过大难的来临。我不知道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让自己忽然又陷入了人生的险境之中。我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到底没有狠下心来去求高宜臼为我出头。<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