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荆棘丛不时勾住她的裤脚,乱蓬蓬的杂草里走几步就会“嗡嗡嗡”飞出一团小虫。
李含玉眨了眨氤氲着水汽的大眼睛,左右看看,一片寂静。
不会有人看到吧?
提了真气使出轻功朝着后山跃去。
林氏生产那日,流了很多血,秋雁秋玲屋里屋外忙乱了手脚,李含玉以为娘亲要死了,害怕地躲到后山的碧波潭嗷嗷大哭,遇到来此洗衣服的杜三娘。
杜三娘见她长得粉嫩可爱,一念之差发了善心,为哄她开心竟在碧波潭上施展了水上飘的轻功。
李含玉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倒是忘了哭泣,从此却缠上了杜三娘,闹着要学功夫,杜三娘见她年纪虽然大了些,却是骨骼清秀,勉强教了她几招把式,心血来潮时还会教她识谱吹箫、调音弄琴,却怎么也不肯让李含玉拜师,只让她唤自己三娘。
远远地小屋还亮着灯,李含玉微锁的眉头展开,一路上还担心杜三娘已经睡了。
亮灯的屋子里,穿着青布褂子,手袖挽到一半的杜三娘正蹙眉给塌上的人灌着汤药。
杜三娘回首见是李含玉,微微一愣,便将半碗黑色药汁递来:“来得正好,将这药给他喝了。”
李含玉快步上前几步,看清是个脸色苍白,长得很好看的年轻男子,他身上的伤已被包扎过,有的地方还渗着血丝,显是伤得不轻。
没搞错吧,杜三娘在救人?
疑惑地抬眼望着杜三娘:“他是谁?”
杜三娘抬眸对上双眼亮晶晶满是惊异看着自己的李含玉,疲惫地说道:“少啰嗦,把药喂了。”
接过杜三娘手中的药碗,李含玉目光依然上下打量着那男子,他双目紧闭,嘴唇抿成一条线,衣襟被药汁湿了一块。
男子左耳上戴着的镶红宝石的耳环,在幽幽火光照射下发出淡淡光芒。
李含玉眼底泛起了然的笑意,怪不得杜三娘会出手救人。
杜三娘也注意到了李含玉的眼神,厉声道:“别打歪主意。”
噗!
李含玉连忙道:“是是是,那是你的。”
杜三娘丢给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快把药给他喝了。”
李含玉有些为难:“他的嘴连条缝都没有,我怎么喂啊?再说了,你那么厉害都喂不进去,我又怎么行呢?”
“你不会想办法?”杜三娘只觉双臂乏力,她捣弄了有一阵子也没喂进小半碗去。
“既然他不肯吃就算了,你已尽力了不是?”李含玉朝男子的耳环瞅了瞅,又朝杜三娘眨了眨眼:“该拿的拿了,活了算他命大,死了往地里一埋,也算如土为安,只要我不说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闻言,杜三娘送她一记大白眼,李含玉还真是够勇毅够无良,能将这种话说得理直气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李含玉眼波一荡,难道不是吗?周边的那些个土豪富绅哪家没被你光顾过?
心里这般想着,还是上前,抬手“咔嚓”一声,生生将那男子的下颚掰开。
杜三娘豁然暴起,以掌为刀朝着李含玉就劈,喝道:“你要干嘛?”
李含玉向前微微一倾,单足蹬地双肩一晃巧妙地躲了过去。
杜三娘连忙弯腰将男子的下颚合上。
待她将男子下颚合上时,被李含玉倒进口中的半碗药汁已被男子尽数吞下。
“你们认识?”李含玉朝仇人一般瞪着自己的杜三娘摊了摊手:“他不张嘴,你又非让我喂,我只好这样做了。”
明知她的用意自己还是着了急,这法子自己不是没想到,只是下不去手怕弄疼了他。
其实,现在的他也不会感觉到那一点疼。
杜三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低头擦去男子嘴角边的药汁,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见杜三娘不再攻击自己,李含玉又上前瞅了瞅那名男子,摇头道:“太年轻了,不适合你。”
“胡说八道。”杜三娘哭笑不得,自己对男子的维护在李含玉眼里竟变得如此不堪,她只是……
李含玉将空碗放到一旁的桌上,撇了撇嘴,说道:“我要走了。”
杜三娘挥了挥手,撵蝇子一般地说道:“要走快走,又没人请你来。”
“李家来人了。”
杜三娘早知李含玉娘三的身份,不以为意地道:“京城又不远,凭你的脚力不过眨眼的事。”
李含玉又黑又深邃的大眼睛里透着隐隐的不安,问道:“三娘,你说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这么多年也没见来过人,还说瑞儿是野种,这冷不丁的又要接我们回去,他们这按的什么心?”
杜三娘讪然笑道:“这你得问他们去,我怎么知道。”
李含玉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杜三娘到底有些不忍,连声又道:“或许是你爹弄清了当年的误会,接你们回去享清福。”
那时的她还小,又被早早地丢到庄子上,断了信息来源,是以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后来,她也曾入李府打探,却是一丝线索都没找到,想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唯有回到李府。
李含玉微勾唇角,眸中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盈彻,道:“若真是那样倒好,也算圆了我娘的念想”
杜三娘有感道:“那可不,这一天你娘可是盼了很久了。”
李含玉又道:“只是以我娘的性子,回去后必然要被大夫人压得死死的,只怕那时候的日子会更难过。”
杜三娘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噗嗤笑出声来,道:“有你在,还能让她遭罪?我看反倒是府中那些人要求神拜佛了。”
李含玉似乎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无论如何自己也是要设法护得娘亲弟弟周全,这还没遇见虎就被虎啸所摄可不是自己的行事准则。
思及于此,李含玉脸上露出淡淡地笑容,偏过头,斜目打量起杜三娘,如果杜三娘能在自己身边……
唇角泛起讨好的笑容:“三娘,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回去?有你在我也多些底气。”
杜三娘两眼翻白,这丫头缠了自己那么久,终于有了摆脱她的机会,她才不会傻的跟着去,抬眼瞪着李含玉道:“你没看还有人等着我救命吗?”
李含玉一愣,杜三娘从来都是见死不救的,今儿真转了性子?
乌黑的眼珠骨碌打转,赌气地嘟起小嘴:“重色忘义,见了小白脸就不疼阿玉了。”
杜三娘气结:“少胡扯。”
“本来就是,刚才你就为了这小白脸打我。”李含玉不示弱,指着床上的男子道:“还好我机灵,闪的快,不然这会也得躺着等你救命了。”未了又加上一句:“你就是疼小白脸比疼我多。”
“听听,你都说的什么没羞没躁的话……”
没等杜三娘说完,李含玉打蛇顺竿上,索性拽起杜三娘的胳膊撒起娇来:“三娘你是最疼我,最关心我,就像我亲娘一样,我们一块去京城可好?”
“我不跟你说,你就是个无赖。”杜三娘任她摇晃就是不应承。
李含玉吐了吐舌头,每次杜三娘不想理会她时就会扔出这句话。
当初确是她无赖般死皮赖脸地缠着要学武功,嬉笑着说道:“这就叫有其师必有其徒。”
“打住,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你师傅。”
“那好,我是小无赖,你是老不正经。”李含玉目光瞟向床上的男子。
杜三娘见她不依不饶,气得直跺脚,口中说着:“我叫你再胡说。”伸手就朝李含玉抓去。
“看看,还不承认,又为小白脸打我。”李含玉早有防备,扭身嬉笑着跳开。
躲开杜三娘的一抓,李含玉却不退开,反而欺身袭向床上的人,两指并拢闪电般朝着男子的百会穴点去,白皙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大,看起来竟然带了三分的狡黠:“他要是死了,你就用不着救咯。”
杜三娘大惊,改抓为劈迅速贴了过来:“住手。”
听得凌厉的掌风,知杜三娘是使了九分力,李含玉不敢硬接,若是不躲开,即便真杀得男子,她的左肩也要吃到杜三娘的狠狠一劈。
她可不愿伤到自己。
再次转身,猫腰弹出门外。
这男子不简单,绝不是一只耳环的事。
这般想着李含玉也就不再纠缠,亭亭玉立站在院子里,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护着小白脸。”
这些年跟着杜三娘大本事没学到,轻功一道却是极有天赋,练得一等一的好,真要跑起来杜三娘都要望尘莫及。
“先走了,你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京城真的有很多宝贝。”声音远远地传来,几个飞跃,李含玉已消失在夜色里。
杜三娘回房看了看安睡着的男子,竟然有些心有余悸。
若不是李含玉点穴技艺不佳,被自己拦下,真要被她点到那是必死无疑。
伸手覆上男子额头,并没发烧,叹了口气,道:“你会是宇儿吗?”
一阵微风吹过,树枝轻轻摆动,发出沙沙声响,静夜里透着丝丝凉爽。<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