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被选上……”白凝烟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口中不住地喃喃着,些许的不甘。
阮若南与楚惜惜相继入选,而与自己同组在内却未曾展现一丝一毫的秦素语竟也同样顺利入选,唯独自己,曾经那样所举,曾经被众多姐妹不住羡慕过,谁曾想现如今竟是个这样的结果!
余光间,似乎看到身旁众多秀女不屑的嗤笑,或指指点点,或轻蔑打量。
这……许就是败落的凤凰不如鸡?况且,还不是凤凰便已经成了草鸡。
心绪愈想愈乱,愈想愈散,殷红唇角边扯过一抹苦笑,喉间倍感酸涩,波澜一层层地涌起,白凝烟努力咬着舌不让自己哭出来。
阮若南也有些诧异,但她十分了解白凝烟,平静劝说道:“烟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秦氏是这届中选的秀女之中位份最高的,我与她虽同为从五品,良娣却排在小仪之下,你应该看得到,景阳宫是最好的去处才是。”
白凝烟闻言,却不急着答话,反而退后一步,行着标准的宫礼:“奴婢谢阮良娣小主宽慰,只是现在身份不同,宫规严谨……”言辞听着正经,语调竟含了些苦涩,“还请小主莫要这样。”
“烟姐姐,”楚惜惜轻唤,“保重。”
白凝烟狠下心,没有抬头看那二人面孔,低着头各自行了一礼,继而几近狂奔进里屋。包裹里的物件本就不多,随意收拾了几下便也完毕,眼泪随着不住簌簌,喉咙间却未含半点声音。
这……就是命吧。
未中选的秀女被分配到各宫各院,所携婢女也被分开,一一分去了浣衣局等地儿。
匆匆收拾好各自物件,众秀女们各往各地儿,中选的也搬去了各宫居所。
景阳宫中,前院富丽堂皇,比储秀宫秀美得多,内殿更是华美,镂空窗上镌刻着皇家的花纹,技艺之精巧令人感叹不已。地面则是白玉修葺而成,就连墙上的物件都是金银所饰。然而面对如此景象,白凝烟无心观赏,默然收拾了包袱,才与众宫女内监一齐见过小仪秦氏。
“今儿个想来你们也都知道主子是谁了,本主素来不喜笨拙的奴才,”秦素语左右徘徊,对一列人挨个打量着,最后目光落在了眼神空洞的白凝烟,“你叫白凝烟?”
“啊?是。”白凝烟猛地反应过来。
秦素语和白凝烟一组面圣,自然目睹了一切,一想到那时皇上与太后的反应就极不痛快:“你且说说。”
白凝烟一滞:“说什么?”
“啪!”秦素语一巴掌打在白凝烟左脸颊上,不带一丝温度,厉声道:“大胆!本主教训奴才,奴才岂有不听之理?给本主滚出去!罚抄宫规百遍,明日卯时前交来!”
白凝烟的左脸颊顿时一阵麻木,紧接着疼痛不已,肿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巴掌印。
尽管受着这般委屈,但白凝烟此时思路无比清晰。这是皇宫,无论如何也要学得会一个“忍”字,方能得以长久生存。
“这便是下场,你们且都牢牢记着,也用不着本主一而再再而三重复。”秦素语似乎有些倦了,“都散了各干各活儿去!”
“是,奴才告退。”一行人纷纷退下,白凝烟随着人流,总算出了这心惊肉跳的地儿。
这才刚过晚膳,明日卯时便要交差,宫规百遍只怕是要熬夜完成了。
白凝烟回到宫女住处,这屋子从外看来与景阳宫内外无异,里屋乍一看,与储秀宫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宫的宫女密密麻麻挤在尚能容身的一整排依次拼凑的床铺上,破旧的棉被叠得整齐,却有着一股令人不自在的味道。
白凝烟管不了那么多,对她而言,相比下午的境遇而言,这无非是一种很正常的表现罢了,身为奴婢还怎能奢望过多?幸巧秦氏宫中的宫女除她以外,再也没有认识的,也免去了些人际交往。
她兀自从包袱里拿了仅有的一些纸张和墨,细细研墨,抄写不缓不慢。白凝烟向来就不喜与人交往,况且是在这种地方。这时候也没什么人搭理她——谁愿意去惹上一个不讨主子喜欢的奴婢呢?
白凝烟索性一边抄写着宫规,一边听着身旁宫女的闲言碎语。
“哎若晴,听说景阳宫主殿景阳殿里住着庄妃娘娘。”
“听说是太后的亲侄女,不过一直都不怎么讨皇上喜欢。”
“可不是?有了惜云宫那位谦妃娘娘,皇上还能往其他地儿跑么?就连娴嫔主子和缈云宫的那位也都几乎从未去过!”
白凝烟笔尖一滞,一滴墨水滴下,把才抄写几个字的一张纸染了个大团,就连着垫在下边的干净纸张也浸透了不少。
缈云宫,那是楚惜惜的去处!惜惜那样的性子,若是遇上了个脾气不好的主位该怎么是好?白凝烟没担心自己,反倒先担心起了楚惜惜。
待她发现墨水浸透已经懊恼不已,又看了看所剩墨水已经不多,便起身往屋外走去,兴许去内务府看看还能拿些纸张和墨丸回来。
此刻天已全黑,清寂萧疏的月色若即若离,黯淡无光,皇城内仅只有些灯火点缀着。
莫长黎念想着多日未见庄妃温氏,便来景阳宫用过晚膳,又小歇了一会儿才回凌霄宫。
心绪杂乱,莫长黎摒退了随行侍卫,打算独自一人再逛逛。谁想刚出景阳宫门,便让人一头撞上。
“哎呀!”天色极黑,枕霞阁的姑姑又不给灯笼,白凝烟只得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低头看路也顾不得前方,心想就算有人前来应该也打着灯笼,到时候前去行礼就是。出人意料的是,还没走几步脚边便一不小心磕了一下,身子一斜正要向前倒去,正当她已经做好摔成嘴啃泥的准备时,霎时间紧随的不是身上的痛楚,而是略带了些温暖气息的一人身体。
“什么人,毛毛躁躁的。”莫长黎稳住身子,修长挺拔的身材矫健而稳妥地护住了白凝烟。
竟是个男的!白凝烟暗叫倒霉,黑灯瞎火的,竟然撞上了一个人!若是女子也就罢了,可是听那声音沉静浑厚,怎么也不像是内监,女子便更不用说了。夜间私会男子是何下场,放在谁身上都免不了一场大罪。
白凝烟立马站稳身子,“奴婢是景阳宫的宫女,不知大人是?”稳妥起见,白凝烟还是唤出了奴婢二字。
莫长黎听怀中人声略有些耳熟,就是记不起在哪儿听过,“景阳宫?这会儿庄妃娘娘也应该歇下了,你不去伺候着反倒跑出来做什么?”
“大人恕罪,奴婢是景阳宫枕霞阁秦小仪的宫女,这是……是听小主训话时候走了神,被罚抄宫规,正要去取些物件来……”白凝烟声音愈发减小。
莫长黎算是象征性地“哦”了一声,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凝烟回道:“奴婢白凝烟。敢问大人是?”
“白凝烟?”莫长黎一惊,怒火立即上升,“放肆!”
【温馨注释】
[卯时]日出,又名日始、破晓、旭日等:指太阳刚刚露脸,冉冉初升的那段时间。(北京时间05时至07时)<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