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过,就是正月。甫出元宵,刘毅就依循旧例,请了人,敲锣打鼓,将聘礼送至蔡家。唱礼官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蔡府内响起:「布帛十匹、鹿皮一对、羊一对、清酒两坛、白酒两坛、粳米十斛、援米十斛丝两束、受福兽一对……」
礼单长得如老太婆的裹脚,听得刘毅差点打瞌睡。但他也有些庆幸,还好董卓大包大揽,把这事给应下了。要是自己去准备,花费不小不说,光挑这些礼物,就能把人折腾个半死不活。
蔡邕脸上笑眯眯的,对这份厚礼,显然也很满意。但满意归满意,在请期,也就是决定迎亲的时间上,仍不顾情面,拖到了六月底。
依礼将米酒等食物退于夫家后,蔡邕找到刘毅,满面忧色:「如今朝局不稳,地方蠢蠢欲动。所谓家国天下,皮之不存,毛将附焉。但至年中,一切想必也成定居。如此,兴汉也可安心婚事,而不忙于战事。可乎哉?」
想必,蔡邕也得到曹孟德起兵,以及遍发讨董檄文的消息了。元宵节一过,洛阳风声日紧,其实不但是士家大族,连普通百姓,也多少听得了一些。
曹孟德的檄文就如投入水中的一颗石子,落水时响声不大,但涟漪扩散开来,却影响了天下大势。正月十六,反董卓联盟军正式成立,打出了「诛除国~贼,共赴国难」的旗号。袁绍任盟主。除曹孟德外,各地太守刺史也多有从者,应者云集,反董联盟声势大盛。
洛阳这边,也是大为紧张。正月二十,董卓遍发军令,着所有人进驻洛阳大营,待命以策万全。顿时风声骤紧,整个洛阳大营也活了过来,旌旗招展,人马来往不绝。
一大早,刘毅就带着几百新兵。骑着马,绕着洛阳大营跑了几圈。
飞熊军为骑兵,所以训练起来,较之步兵也多了个环节,那就是训练马术。以前的兵源,大多来自甘凉一带。这些人天生会骑,稍加训练就能跟上队列,所以骑术的训练,也不怎么重要。但现下收了一群禁军,他们步卒出身,很多人连马都没上过,更遑论骑术了。
溜了一圈马,回到营帐时,已到了饭点。士兵们随着刘毅,也纷纷下马。伙夫早早等于一侧,一见众人来了,就揭开热气腾腾的饭桶,开始分发伙食。飞熊军是西凉军招牌,精锐中的精锐,怎么穷困也不会摊到他们头上,所以饭菜比之以前,也丰盛了很多。
几个亲兵上前,从刘毅手中接过缰绳,将坐骑牵下去照顾。杨易则端上早就准备好的早膳,呈于刘毅面前。刘毅不愿另开小灶,这样他很为难。只得细微处下功夫。好在刘毅虽执拗,也没非到事必亲为的地步,否则的话,他这个亲兵队长,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远方,一大群士兵正在操练,号子喊得震天响。和普通士兵的只精枪矛不同,飞熊军战阵冲锋用矛,追杀,缠斗则多用斩马。所以日常训练,也多了练刀的功课。斩马甚是沉重,若用木刀替之,重量差距太大,根本达不到训练的目的。禁军不弱,但前段时间张梁来投,将南门卫的家底都搬来了,仍被淘汰了好几百人。里面大部分人,就输在臂力上。臂力不足,连举刀都勉强,何谈用之对敌?
几百人挥舞着大刀,明晃晃的,气势倒是十足。「挺胸,收腹,下蹲,前劈,收刀,右转,侧砍,立定,斜挡……」徐晃一脸严肃,四处巡视,遇见姿势不对的,就不时责骂几句,甚至踹上一脚。刀阵当头,却是张梁领队,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多半也吃了徐晃排头。徐晃治军甚是严苛,看他的架势,今天不把这套动作比划完,恐怕饭都吃不成。
刘毅一边啃着干饼,心头也有些庆幸。邀请赵云虽然未成,幸好还有徐晃相助。将才就是将才,果然不是庸才可比。不然这一千个人,事必躬亲,神仙也受不了。
正看着,一个背着
令旗的传令兵飞奔而入:「刘将军。董公令你,和徐副将一起,即刻去中军帐议事。」
徐副将,自然是指徐晃。刘毅自领飞熊军后,徐晃也跟着成了牙门将。不过平时议事,可没他这个副将什么事。此次却单独提起,证明此次不再是小范围军议,而是定出战军略的大军议了。如此看来,反董联军也快兵临城下,到了必须应对的时候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刘毅精神一振,站起来道:「得令。末将即刻前往。」
那传令兵似乎很忙,也不下马。得到刘毅肯定答复后,一拨马头,泼风也似的冲出了辕门。
徐晃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正拿着个蒸饼啃着。一见传令兵走远,马上凑上来道:「怎么,要出征了?」
如今洛阳可有十几万大军,营帐自然不少,极目远眺,连绵不尽,一眼都望不到头。眼见传令兵朝张济的营盘跑去。刘毅才收回目光:「是啊,这一仗已是避无可避。」
徐晃「嘿」然一笑,摩拳擦掌道:「训练训练,天天都在训练。老子都闷出个鸟来了,终于有架打了,那也好。」
可是刘毅却没他那么乐观,叹了口气道:「这一仗,恐怕不好打啊。」
但叹气归叹气,军机大事怠慢不得,他胡乱几口将干饼啃了,令张梁好生照顾营盘,然后叫上徐晃和两个亲兵,朝主帐行去。
董卓的中军帐很是气派,隔得老远,就见其高高耸立。说是营帐,怕比小户人家的曲舍还要宽。刘毅走到帐门口时,守门的亲兵也没为难于他,行了一礼直接放行。一进去,才发觉来得太早,里面静悄悄的,几乎没人。
他扫了一眼,就见空荡荡的大帐内,仅有一个贾诩提前到了。此时正坐在营帐右侧的长几下,手里卷着本帛书,右手举在眼前,悠哉悠哉的看着。见刘毅来了,贾诩抬起头,微微一笑:「刘将军倒是来得早。」
刘毅放下布帘,也是笑道:「贾先生向有博学的风评,如今仍是手不释卷,其向学之心,实令小子汗颜。」
贾诩把书放在案几上,苦笑道:「什么博学,也就比别人想得多些而已。如今年纪大了,记性更不好。子曰:温故而知新。所以也就只能多看多记,免得转头忘了。」
刘毅走过去,瞟了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如今大战将至,贾先生却埋首苦读,可找到退敌良策?」
贾诩笑着摇了摇头:「老夫看的可不是兵书,」他把书递给刘毅:「也就一本小抄的《论语》,那里能找什么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