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冯舞都没有说话,赵铭只好默默跟在后面。冥堂位于淇国公府最后方,背靠青山,面前还有一条溪流。鸟语花香到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冥堂所在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不大但有专门的人守卫。见自家小姐带了个外人过来也不阻止,默默颔首帮自己家小姐打开大门。步入黑色大门便来到冯舞家祭祀先祖的所在—冯氏冥堂。
整个冥堂都是简单的黑白色调,黑色的殿瓦,黑色的雕欄,黑色的柱子,就连地面都是一水的黑色青石铺设而成,只有冥堂四面的屋檐之下挂着素白的白幡随风而动,仿佛是先祖正在跟后人述说着什么。时而的鸟鸣并没有破坏冥堂的庄重,反添几份神秘。有凤归来,以祝以求。
特别是门前所立的两个黑色石翁仲,不知道为什么冯家把这两个家伙面部雕刻得特别模糊,眼睛却雕刻得很传神,站在冥堂门口刚好面对着那石翁仲的眼睛,让人不自觉产生敬畏之情。
虽然赵铭一直都在心底暗暗对自己说,这只不过是古代一种心理暗示的手法。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真有冯家先祖在注视着他俩,一直默默在这里庇佑着后辈。
赵铭自己从来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对于先祖的崇敬却是他从心底的认可。正是先祖披荆斩棘,克服万难才有我们这些后辈的立足之世界。吾辈此生非忠良,只拜苍生拜高堂!
试想一下,一个姓氏从远古延长传至今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自从先祖们为自己选取姓氏,把自己与集体区别出来,失去集体的庇护,躲过了多少洪水猛兽,避过了多少天灾人祸才能把这一个简单的姓氏延传至今。
期间每一代都必须存活着一位男丁,或入赘,或继宗。保持几百代人的更替才能保证自己这个姓氏没有被历史的洪流淹没,又有多少先辈搏命的付出才得以留下这一丝摇摇欲坠的香火。
历史行进之中有太多意外,太多困苦可以斩断小小的一个姓氏。如暴雨中的烛火,先辈博上多少性命才撑起那一方天地!君可见,如今姒姓何在?那是可是华夏先祖夏朝的国姓!
在看守的推动下,大门缓缓打开,带动的气流让两旁的长明灯摇弋晃动,把赵铭的影子拉扯得明灭莫定,莫名压抑神秘的气氛在堂中流动。
冯舞在旁边的净手盆里认真洗了洗并不存在肮脏的手,再次整理自己的衣冠,手持三柱清香堂签点燃敛衽而拜,口里念念有词复而三次,每次都要三拜九叩大礼而见。青烟渺渺而上,风来不散直禀上苍。
跟着进来的赵铭这才有心情打量不远的神牌。并不多,淇国公传承至今也不过五代人而已,最上方的就是初代淇国公神武军创立者,冯璋。
神牌边还有一个小册子,应该是记载先祖功业的生平传记,赵铭还记得,皇宫里秘密档案里记载着,冯璋原名冯大牛,邺城人士,北地异族马奴出身。为明驱除异族之志,改名为璋,璋者古玉器者,型如武器!
冯璋乃第一批跟随他赵铭先祖也就是大赵开国皇帝赵破起事的班底之一。为人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人称冯疯子,曾为赵破挡过三枪十二箭,身披数创悠呼酣战,神武军的创始人。当时还流传着未破神武军不得见赵皇的俗话。
可惜在大赵建立没有多久,于南唐联合攻打西燕一役上战死于沙场,后来追封武恒王。悍勇武将拼搏一生却没享受到大赵的红利,可惜。也正因为冯璋的早逝,大赵的开国皇帝对冯璋的子孙特别照顾。
老子英雄儿好汉,冯璋的儿子向皇帝证明了自己并不需要什么照顾。冯璋死时,其子冯立当时也在军中与父征战,神武军被围,南唐军队怯阵退于后方,父亲死于自己眼前。眼看就要全军覆灭。
冯立临危受命,全军素缟,抛弃所有锱重,自己带着一口薄棺材放置自己父亲,背着棺材上马作战,大破人数倍于己方的异族军。一时间背棺将军大名威镇西北。
此战胜后,当时神武军十不存一,冯立拒绝了赵皇归乡守灵的体恤。随身携带自己父亲的灵位重组神武军,这才有了现在神武军的前身和特色。全由当年战死的神武军后辈组成,极其团结铁板一块。
大赵正式定鼎后受封淇国公,与国同休。说起来,冯立才是正宗的第一代淇国公。可惜其后病死于平叛途中。
第三代淇国公冯沐有些特殊,秘档里记载其人最爱的读书。还考取当时的刚开始不久的科举,弄得朝廷官员哭笑不得。怎么安排这武将世家出来的文臣?
后来还专门出了个律法规定朝廷爵位继承人不得参加科举方才没闹出那么多笑话。
只可惜天妒这位文武双全的英才,还未展现自己的才华年纪轻轻死于战场流弩。
第四代淇国公幼年失枯,为人最是中正平和。最大的贡献就是确定了神武军的性质,力排众议把神武军转化成一支骑兵部队,研究异族西燕骑兵战法,成功把神武军改造成一支不弱于西燕铁骑的游骑兵。出征西燕时,一场小规模冲突中中伏自刎。
第五代淇国公就是冯舞的爷爷冯颇。比起先辈算是命长的,只可惜估计冯颇自己都不愿意活这么久。一块还没有刻上名字的牌位孤零零放置在第五排。正是冯颇这位沙场老将为自己准备的。
第六排反而有两个牌位,是那么的刺眼。正是冯舞的父亲与伯伯,战死于十多年前的伐燕之役。
赵铭惊恐的发现,淇国公每一代都是人丁单薄,而且每一代的家主都不是寿终正寝,要不是直接战死沙场要不就是病丧赴战途中,这一代更是达到了高峰,眼看就要绝宗了。难道这是淇国公一族的宿命,这样老天未免对其太不公平了吧?
如果用最大的恶意来猜想,是不是正因为冯家历来把握着神武军的军权所以才会每代家主死于非命?如果真是这样细思极恐。我的祖宗啊,你们手段不会如此险恶吧?
除此之外,堂内的两旁还有放慢了一些规格小一点的灵位,赵黄张李各种姓氏都有,大概是随着淇国公战亡的家将们,放置于其中共享香火。以赵铭阴暗的心理来看,怕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
宫内也有类似的地方,名曰英灵殿。仿照前唐的凌烟阁,为各代赵皇立下汗马功劳的大臣死后才有资格入驻其中,赵铭在其中就发现过历代淇国公的名字。
收买人心的效果相当不错,民间就流传着生做三公,死入英灵的俗语。死后灵位能进入英灵殿可是作为人臣莫大的荣耀,值得在自己的族谱上大书一笔。
冯舞祭奠的仪式并不繁琐,没有花了多长的时间便完成祭祀。退于一旁示意轮到赵铭了。这就让赵铭有些奇怪,本来这地方就不是赵铭这个外人应该来的地方。可冯舞不但带他来了,还让他给自己的先人祭祀跪拜。这不合常理啊?自己又不姓冯。
在古代,家祀的祠堂可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就连自家妇孺等闲都不得进,当然冯舞这情况太特殊了,虽然是女的,但没办法也是淇国公的下代家主啊。
可赵铭就不同了,完完全全一个外人,按照常理来说,除非他代表朝廷出面祭祀冯家先祖,不然他是没资格进去冯家冥堂的,擅入乃大大的失礼,更不要说祭祀啊了。即便他是个皇子,祖宗之事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所以赵铭现在有点懵,不知道以什么礼仪用来祭祀。朋友吗?可那有朋友祭祀的礼仪规范啊。以外人规矩简简单单三鞠上香?太儿戏了吧。在冯舞不耐烦的眼神下,赵铭完全没办法了,行,就当在做一次孙子了!
好好的以后辈身份行完上香步骤,冯舞这才满意,带着赵铭退出冥堂。
路上赵铭实在忍不住问到:“小舞,今天为什么要带我去你们家冥堂?”
“我不知道,爷爷吩咐的。”冯舞回答得很干脆。
怪了,以老太爷这精于世故的性子来说,他买的是什么葫芦呢?这样作的目的何在?赵铭暗自揣测却不得结果。
管他呢。反正老爷子又不会害我!见自己想不通赵铭愉快搁置这个疑问。开心跟着冯舞往客厅走去,这可是他古代第一次在别人家吃饭,想想就激动。
饭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丰盛,简单的五菜一汤,白米饭管够。气氛确实不错,糖糖自由侍女在一旁服侍,冯舞祖孙二人与赵铭共坐一桌,并没有当下流行的分桌而食。冯颇没有拿捏身份频频劝酒,就连冯舞在赵铭语言的刺激,老爷子的默许下也喝了不少。气氛热烈和谐,如果不是冯舞喝多了硬要拉着赵铭去比武而老爷子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那这场家宴就算是完美无缺了。
最后赵铭是被暗卫们抬着回宫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低度美酒他完全免疫,可是他免疫不了冯舞的暴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