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相夫羞红了脸,说不许笑,那两人才不再出声。少年道:“当下正乃瓜果大量上市的时节,可谓种类繁多。若论汁多甜美,则无出于祁连山下所产之麒麟瓜。那瓜只吃一次,这一生便记住了,当真令人回味无穷,我也有多年没尝过了。店家,烦请给我们切两个吧,好过把瘾。”
刘相夫白眼道:“你只须说‘麒麟瓜’三字即可。何必要说那么多,卖弄自己呢?”少年笑道:“那看来是我多嘴了。”刘相夫不理他,朝店家喊道:“给我们也切两个来。”……
三下五除二,少年和少女便将两个瓜啃得只剩下数片薄薄的皮。少年舔了舔手指,咂了咂嘴,似乎意犹未尽。甘延寿道:“足下既然这么爱吃,何不再点一个?”少年笑道:“好东西不可多得,适可即止。”甘延寿道:“这话说得不错。”不禁又看了一眼,少年也瞧了过来,两人会心一笑。
刘相夫揶揄道:“恐怕是囊中羞涩的托辞吧?哼,真虚伪!”少年微微一笑,少女却不满了,开口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们又没得罪你,何必要出言不逊呢?”柔媚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豪迈。刘相夫道:“你是没得罪我,可是,他得罪我了。”“他怎么得罪你了?”“他方才令我当众难堪。”“怀……我哥哥适才明明在替你解围。你倒好,不知感激就算了,自己无知反倒要怪罪于别人。”刘相夫气红了脸,手直指她,厉声道:“你……”
店家见情势不对,不失时机地出现了,赔笑道:“尊敬的贵人,消消气。”转头对少女说:“你也消消气。”两人这才不闹了。
店家往两桌上各放了一盆凉菜,笑着请众人享用。刘相夫问这是何物。少女鄙夷地瞥了一眼,道:“本地的寻常之物竟也不识,真是罔称贵人。”刘相夫看向她,又瞪大了秀目。店家忙插话道:“回禀贵人,此物名敦煌螺旋藻。敦煌这一小片绿洲位于沙漠戈壁之中,阳光毒辣,气候干燥炎热,极适于此藻累积养分。要不贵人尝一片试试?保管香郁可口,消饿解乏。”
刘相夫夹起一片看了看,指着少女道:“你先尝。”“哼!”“我的话你敢不听?”“不听又能怎样?”“我……”刘相夫柳眉一抖,卷起了袖子。少年见势不妙,忙上前来赔不是。“现在才想起来讨好我?晚了!”说着刘相夫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心中一动,诡秘一笑,“嗯,你这套行头不错!就是这衣袖稍有点长。”少年听了,刚想回话,却又听得她说道:“不过我不介意,因为我看上你啦!”此话一出,少年尴尬,少女疑惑;余人则惊愕不已,一齐看向刘相夫。
“哎,干嘛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都想到哪里去了?这个‘你’指的是他这身行头。”“哦。”众人这才释然。“福叔,收衣服!”“啊,翁主,这……”少年惊疑道:“贵人意欲何为?”刘相夫瞪眼道:“是你没带耳朵还是我刚才的话没说明白?少废话,速将衣服呈上。”少女呵斥道:“你这个人还有没有羞耻?”“想歪了不是?”刘相夫揶揄道,“就不能有那么一点点人的正常思维?我可只是要他罩在外面的这身行头哦。”少女目瞪口呆,“可我哥哥这套外衣若给了你,一时半刻上哪儿另弄一套来替换?”“哼,这我可不管。”“啊,你……”少女气红了脸。
刘相夫又道:“从现在起,我从一数到十,若在规定时间内将衣裳呈上,必有重赏,否则……哼哼,你懂的。”王诗瑶道:“翁主,不可太过了。”刘相夫笑道:“文君,你就在旁边看好戏吧。”店家对着少年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指着近旁的雅间道:“公……年轻人,请速将衣服脱下,老身即刻令人送一套新的来。”见少女欲发话,自然地用眼色止了。
刘相夫听店家这么一说,“一”字速出口,接着一口气将剩下的九个数字念完了。少年的火气终于上来了,怒道:“为何欺人太甚?”刘相夫冲他做了个鬼脸,笑道:“是你反应迟钝,违约在先,而不是我有意欺人哦。”“真是无理取闹。哼,碧萝,咱们走!”气愤之下,少年直呼少女之名。“是,怀恩哥哥。”店家的脸色为之一变,但无人注意。
“碧萝?怀恩?怀抱一个碧绿的大萝卜,骑着一匹驽劣的小骡子,嗯,这情形……不敢想象。想必是好笑极了。”两人见刘相夫齿冷不已,一齐怒斥道:“不许胡说八道!”刘相夫将手往几案上一拍,接住了弹起来的盘子,瞪眼道:“敢取那样的名,还不许别人说么?哼,我最看不惯霸道的人了!”将盘子甩了过去,伴随着“哐当”一声响起,敦煌螺旋藻缠了两人一脸,看得刘相夫拊掌大笑,“妙极,妙极!”
少女气红了脸,只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少年也是勃然大怒,道:“士可杀不可辱!”说着便袭扑了过来,看架势,似是想将刘相夫控制住,以便脱身。刘相夫万料不到少年竟会主动攻击,吓得如同两脚生根,失声大叫:“姓甘的,护驾!”
甘延寿应声而上,一脚飞起,与少年在空中弹出一溜灰尘,才就势落了地。自然,两人仍是以拳脚说话,粘身近打。店家在旁边看得甚是心疼,一会儿道:“哎呀,这新买的几案,原本好端端的,此刻已开裂了!”一会儿又叫:“哎哟,这四五张胡床粉碎至此,怕是无法修复了。”一会儿又喊:“唉哟,老身这颗老心呐,‘嘣嘣’的跳,难受得很!损失这么大,该找谁说理去?两位壮士,请速速住手,给老身留点吃饭的家什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