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瞻的手虽然抖着,却到底没把药洒出来。
虽然他不是医者,但是他也能猜到,自己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
虽然药很苦,但陈瞻绝不敢不喝药,毕竟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次犯病。而每一点功德都是宝贵的,陈瞻还想攒着买点良种呢,不能浪费在治病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看着面前的药汁,陈瞻知道,这一次他恐怕是躲不过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受这个折磨,不如拿过碗来,一口闷了。
喝下药汁之后,胃里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好,不由得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但是,这个时候,陈瞻也顾不上太多了,只希望能尽快好起来。
于是,他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将所有的汤药全都喝光之后,陈瞻才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床榻上。
然而,短痛也并不好受……
且不说苦涩占据了他的味蕾,这一碗温热的药喝下去,就如吞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让陈瞻感觉腹胀难受。
苦味和酸水也从胃中丝丝缕缕地漫上咽喉。
一股刺鼻的腥气猛冲上来,陈瞻愣了一愣,心不禁沉了下去,现在看来,这具身子恐怕是不大好了。
陈瞻无力地靠向床头,抬手压在胃上,额头又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突然,他的腰猛地一折,趴到床边,将涌上喉头的东西呕了出来。
看着地上的一滩漆黑的药汁,陈瞻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句,‘看来刚刚的药白吃了,待会还要再受一次苦……’
然而不等陈瞻感叹完,恶心的感觉再次泛上喉头,接着便似堤坝崩毁一般一发不可收拾,陈瞻又忍不住俯身干呕。
一开始还能吐出些东西,但接着就只有些和着血丝的酸水。
陈伯在一旁看着着急,但也帮不上忙,只能一边抚着陈瞻的后背,一边催促着一旁的医者。
终于吐无可吐,陈瞻靠在床头喘息了一阵,终于平息了下来,接过陈伯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看着帕子上的一抹鲜红,陈瞻一瞬间有些无措,但毕竟早有准备,并不很害怕,于是冷静地对着陈伯吩咐:“陈伯,刚刚的药都吐了,劳烦两位医师再煎一副吧。”
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陈瞻反而不那么难受了,甚至还能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然而旁边的陈伯显然不那么想。
没等陈瞻反应过来,就见他抢下陈瞻手中的碗,大哭道:“公子,您这是何必呢?不喝了,咱们不喝了,您不必如此强迫自己的……”接着就是泣不成声,又是一些类似于对不起陈父之类的话。
陈瞻已对此产生了免疫,赶忙安慰:“啊,陈伯,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是不喜欢喝药,可是如今这个情况吃些苦药也是应该的。而且你不必如此紧张的,吐血而已,不过是胃里破了个口子,流了点血,过几日就长好了,问题不大……”
陈伯看着面色苍白的陈瞻,犹豫了半晌,又想起陈瞻之前的话,知道自己无法改变陈瞻的意志,终究还是打算待会私下找医者,没有反驳陈瞻的话:“那好吧,公子,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您要记得,千万不能胡闹。”
此时两名医者又熬了新的药,正匆匆赶来,陈瞻一边说一边对旁边的两名医者使眼色。
这两名医者行医数十年,出入权贵府邸,也算见多识广,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人镇定自若,侍从哭天抢地,反而要主人来安慰的场面。
而且,什么叫吐血而已?过几天就长好了?问题不大?
虽然很想打人,但是毕竟收了人家银钱,服务态度要好。
于是两名医者只能耐心上前解释:“我观郎君胃脘隐痛绵绵,时而痛甚,饮食减少,神疲乏力,面色苍白。舌质淡,舌苔薄,脉弱。此疾应是气虚失血所致。
郎君本就体弱,之前应是水土不服,又兼饮食不规律,故脾胃虚弱,后又饮酒刺激,故而胃痛出血。后因痛甚却无处发泄,便诱发心疾,导致晕厥。”
“郎君既然胃纳不佳,急着饮下一碗汤药更是刺激,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
默默监听这一切的系统默默擦了一把冷汗,它刚刚差点要露馅了!
幸亏它想到了绝妙好主意,使用后手先让陈瞻晕厥,然后接管身体控制权,改了脉像。
否则以对方的缜密思维,肯定会发现矛盾,自己要是真被对方抓住了马脚,可就死翘翘了。
等两名医者诊完脉之后,再替换数据,将所有记录掩盖在茫茫噪声中,才敢放陈瞻醒过来。
不过饶是如此,这次瞒天过海也耗费了不少功德。
还好它可以借用陈瞻的认知不透明玩价格双轨制,只要陈瞻用它计算,他都能瞒着陈瞻和主系统,中饱私囊攒下一大笔功德。
不过以后这样的事可能会更多,系统有点后悔了,它和陈瞻本可以合作的。
如果当初自己选择和他合作的话,不仅胜在安稳,也一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可不能让陈瞻察觉!
【看吧,这病你作的,不要不承认,还怪系统!】系统不合时宜的声音在陈瞻脑海中响起。
陈瞻听得此言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心道‘难道真如系统所说,这病是他作出来的?’
见陈瞻面色如此,两名医者以为他知道怕了,于是温言嘱咐:“此病当益气补虚,清热止血。可以生地,黄芪、大黄各,黄连,生甘草若干,磨为粗末,取水煎服,如此每日一剂,一月便能康复。”
“郎君以后饮食当细嚼慢咽,少食多餐,不可一次进食太多,刺激胃部,也不可饿着,加重病情。”
两名医者板下脸来,恐吓道:“郎君绝对不能再吃辛辣刺激之物,更不能沾酒!否则一辈子都恢复不了,以后但凡饮食便会胃脘疼痛,如刀割锥刺。”
陈瞻自知理亏,赶忙接过药,借着喝药演示自己的尴尬。
有了教训,这次陈瞻可不敢一口闷了,只能一口一口细细品尝。
关键是这破药加了黄连,实在苦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陈瞻喝完之后感觉舌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看着陈瞻一边在心里痛骂,一边乖乖喝药,系统不由得暗暗咋舌,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陈瞻的毅力,竟然硬撑着把药喝了下去。
若是只花亿点点功德就能缓解疼痛,不知道宿主会怎么选呢?
一个坏点子浮上心头,系统弱弱地插话:【宿主,其实我有办法可以暂时屏蔽感觉的……】
‘还有这等好事?你刚刚怎么不说?刚刚就看着我那么喝药着!’陈瞻一连串的发问打断了系统。
【可以的,但是,宿主,你知道,这相当于产生信号中和掉感觉信号,所以……所以需要一点点功德……】系统字斟句酌回答陈瞻的问题。
听到需要功德,陈瞻瞬间熄了作弊的心思,他还是乖乖喝药吧……
听得陈瞻如此说,系统略微有点失望,不过它非但不会放弃,以后还会加大力度。
不过好在这药也真有效,胃痛渐渐消了下去,陈瞻已经可以就着陈伯的手喝一些温水,粥糜之类的了。
一些饮食下肚,饥饿和无力感被缓解,身上暖洋洋的,只有一些湿衣服粘在身上,有些难受。
天晴了,雨停了,陈瞻觉得自己又行了。
两日后便要进宫面圣,大好时光不该就此浪费,陈瞻决定先洗个热水澡提提神,之后再向系统买点资料分析分析李璜的心理,进行一波押题,准备准备面圣的说辞。
“陈伯,帮我准备热水,我想沐浴。”
听得陈瞻吩咐,陈伯赶忙收敛心神,上前应答:“公子,老仆已经备好热水,外面风大,若是着了寒气就不好了,公子就在此处沐浴如何?”
陈伯本想劝谏陈瞻注意身子,不要那么累,赶紧睡一觉养养身子,可是今天陈瞻刚刚和他说了那番话。
他知道陈瞻心志坚定,劳心劳神是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于是只能帮公子处理好诸多细碎琐事,免得陈瞻操心。
‘真贴心啊!’陈瞻刚穿来怕露怯,只能面色平静地回答了一声:“好,那便如此吧。”
陈瞻话音刚落,就见陈伯指挥着一众仆婢抬着浴桶,香药,熏香,热水,屏风,衣物……还有一大堆他没见过的器物走了进来,一一摆好,想陈瞻行礼:“请公子沐浴。”
土包子陈瞻愣在当场。
他刚刚穿来,且之前一直在广川条件艰苦,进京城才几天,又天天有事,每天都只是叫了热水胡乱擦一把节省时间,还没有仔细批判过世家子豪奢腐败的生活,一时间适应不了。
虽然说他的矜持早就在前世上大学时丢在了老校区的大澡堂里,但是那不一样!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洗澡,没人看他,现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洗澡,倒是让他挺不好意思的,而且服侍的人里还有婢女!
但是不能露怯啊!
陈瞻忍住心里的抗拒,平静的看向陈伯:“陈伯,让他们出去吧,你留下来就可以了。”
这是陈瞻的底线了。
一来,他才闹腾了一场,身上没力气,需要一个人为他抬水倒水。
二来陈伯作为看着陈瞻长大的老管家,之前陈父去世,陈瞻病重,陈伯便一直近身服侍,若是再拒绝陈伯便肯定会让人起疑。
陈伯虽意外,但只当陈瞻不放心新人于是挥退了一众仆婢,只一人留下伺候。
众人退出,陈瞻趁着陈伯拿热水巾布的空隙,飞速解了衣裳进到了浴桶中。
那浴桶上飘了一层香料,可以遮挡别人的视线,有了这一层心理安慰,陈瞻感觉好多了。
陈瞻自以为天衣无缝,但是旁边的陈伯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包括在文会上陈瞻为了保持清醒在腰间掐出的痕迹。
如今到了晚上,红痕变得青紫,在陈瞻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突兀非常。
陈伯自以为陈瞻挥退众人,又光速洗澡都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心里不忍更甚,又害怕陈瞻伤心,于是只装作没有看见,如往常一般服侍陈瞻沐浴。
热水浇在身上暖洋洋的,陈伯的按摩也很舒服,陈瞻迷迷糊糊间快要睡着。
只听外间穿来一阵吵闹,一个婢子跪在门外汇报道:“公子,外面来了一个士子,说要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