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正五年秋天,帝国版图东南角的小县城。在帝国辽阔的版图上,这个小小的县城很小,小得像是一粒尘埃,眼睛都看不见——在整个大帝国的地图上,压根就没有标注这个小小的县城!
这个小县城叫桐县,在帝国万千的县城中,桐县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它很渺小,是亿万星海中一颗小小的星辰,少有人会注意到!
和大多数其他县城一样,桐县也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城中也有街道巷陌,也有店铺逆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若是从天空俯视下去,桐县的模样很规则,像是一个没有盖子的方方正正的盒子!这个小盒子正对着的那一方天空,很蓝,很干净,一点云也没有。
太阳像个蜗牛,紧紧趴在蓝色的画布上,爬也爬不动;又像是个纯情的女郎,勾+引得行路的男人们浑身燥热,恨不得一把推倒;又像是个倜傥的公子,撩拨得树荫下乘凉的少女们春心荡漾,恨不得一把扯掉那薄如蝉翼的轻纱……秋日这天的桐县不太冷——热得像是三伏天!
隆正五年九月初十,重阳节刚刚过去,人们庆祝丰收的喜庆余温未散,整个桐县人都还沉浸在节日的欢快中。还有不少人相约出城踏秋,当然,踏秋赏菊这种“雅事”,自然是桐县那群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骚人们卖弄“才华”的大好事;至于普通小民嘛,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甚至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弯如何拐,哪有此等风+流?
在桐县县城西北角,有一处不大的院子,院子坐北朝南,也是四四方方的一个小盒子;围墙由清一色的青砖砌就,泛着幽幽的青光,一块一块的青砖和交错纵横的夹灰缝编织成一张天网,罩住了普通小毛贼那不安分的欲+望;围墙不矮,能够遮住行人游移的视线,护住院内的静谧,遮住院外的喧嚣。这一道围墙,就像是一把刀,砍在地上,切出来一方天地,一个桃源!
在院子的西南角,长着一棵合抱的大树,大树枝条繁密,树叶也还算是茂密,虽然少了夏日郁郁葱葱的风华,然而一树的金黄和那蓝色的天空倒也是相映成趣,色调对比鲜明,别有一番风韵!
偶尔轻抚树叶的微风,很温柔,像少女的芊芊素手,摘下一片情意,缓缓飘落、打转,最后安静地躺在树下的一方棋盘上,很安详!
棋盘很简陋,不过是一块并不少见的普通顽石,没有一点灵气的,被人用刀斧砍伐一番,便修成了正果,可惜未得大道化人形,倒是成了个方方正正的“怪物”!
棋盘颜色暗淡,泛着青灰,并不起眼;但是线条却很是清晰,经纬分明!
两个人正在聚精会神对弈,并没有被那张叶子打扰!
“二——弟——”声音顿了顿,然后两个有些粗糙的手指头缓缓伸向棋盘中央,轻轻掐着那片树叶,又慢慢地提起来,悬在半空。
啪~
另外两根手指夹着一粒白色棋子,缓缓落在树叶原来压着的位置,掷地有声,动作很坚定。“这回——你还不输?”声音很缓慢,一字一顿,咬得清晰,语气很坚定。
说话的是一个俊朗少年,十五六岁,坐在棋盘北面;少年乌黑的头发梳理得干净利落,清秀的面庞泛着几分潮+红,一袭洗得有些泛白的袍子穿得周周正正,袍子虽然旧些,却是干干净净,很是清爽!
此子名叫鱼乘龙!
鱼乘龙落子之后,手指按着节拍轻敲着膝盖,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副“看你如何扭转乾坤”的架势。
鱼乘龙对面的少年,手指白得如葱根,身穿一件光华的丝绸袍子,面色白净,容颜娇好,一张小脸玲珑温润,乍一看去,真真是一个可人意儿的大美人儿!
此子绝非美人儿,乃是如假包换的伟男子,名字换做崔更新。
崔更新手中夹着一粒黑子,两个美玉般的手指头,不停地摩挲着棋子光滑的表面,全神贯注盯着棋盘,面色平静,只是不语!
鱼乘龙的两个眼珠子,光芒四射,紧紧盯着崔更新,专注得像是穿针引线的李逵,生怕放过崔更新脸上哪怕一丝的表情变化。
鱼乘龙捕捉到崔更新表情的微波:他的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黠笑……
鱼乘龙眼中光芒渐渐暗淡了,他知道,对面的这个少年又有招了……
崔更新凝思片刻之后,抬头看了鱼乘龙一眼,脸上带着一丝诡谲的笑容,说道:“大哥,你确定?”手指摩挲棋子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鱼乘龙听了崔更新的问话,像是吃了个蛤蟆!他是知道的,崔更新这样问,就代表已经找到破解办法了,这是要给自己一个悔棋的机会呢!
鱼乘龙的视线重又转到棋局,仔细打量了一遍,攒眉凝思了一阵,摇摇头,还是觉得崔更新已经死定了!可是看看崔更新的表情,似乎又已经找到破解办法了,这下他心中可是打起鼓来了……
和崔更新下棋,鱼乘龙吃过不少亏。
往往鱼乘龙以为胜券在握,高兴得蹦起来的时候,崔更新总是能够来个大逆转,给他劈头一盆冷水浇下。
所以和崔更新下棋久了,鱼乘龙也就学乖了,即便是觉得已经赢定了,在崔更新放弃抵抗之前,也只能压制住内心的兴奋……
鱼乘龙略一迟疑,说道:“确定!我不信你还能起死回生!”语气中的自信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惊讶!尽管在他看来,此题无解,可还是有些畏惧崔更新,这家伙还真能绝地逢生?
“大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然,等我兵临城下,我杀你个人仰马翻、丢盔弃甲、血流成河,可是悔之不及,还望大哥三思三思!”崔更新字正腔圆说完,嘿嘿一笑。
鱼乘龙一听崔更新这话,心说这家伙说得真真的,看来是真找到活路了;便想要悔棋,急急出口:“等等!”说着一把抓起之前安下的棋子,盯着棋盘又看了一阵,突然眼中又放出光来,把棋子移到另外一个位置,口中喃喃说道:“还好二弟你提醒了我,不然这回又被你逆袭了!”
“大哥,二弟我就等你这一着呢!”崔更新啪一声按下棋子,嘿嘿一笑,“大哥,这回是你输定了!”说完完哈哈大笑,起身离座,绕着鱼乘龙转了两圈。
鱼乘龙一看棋局,嚯~居然被崔更新一招给抹脖子了,怒不可遏,大吼一声,说道:“二弟,你狡诈!”
“大哥,兵不厌诈?没听说过吗?”崔更新没想到鱼乘龙真会在他的煽动下悔棋,让他捡了个便宜。其实如果鱼乘龙不悔棋,局势对崔更新很不利,但也并非不可逆转,只是得多花点心思。
崔更新赢了一局,心情舒畅,嘿嘿一笑,说:“大哥,还要不要来一局?”
“不玩了!”鱼乘龙气呼呼说道,话音未落,便听院门外一个声音传来:“大哥,二哥,贼娘的,都在呢!”说话间,一个少年走进院子……
此人身量中等,脸色发黄,精神矍铄,穿一身粗布衣。
此子名字换做苟日菂!
鱼乘龙、崔更新和苟日菂,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是要好的兄弟,鱼乘龙年纪最长,是老大,苟日菂年纪最小,是老三!
苟日菂拿着一本书,背在后面,脸上带着神秘的笑,笑嘻嘻说道:“小弟我得到一件宝贝,贼娘的好——大哥二哥,你们又在下棋,这回谁赢了?”
崔更新:“当然是你二哥我赢了!”
鱼乘龙一听崔更新的话,心说这小子脸皮还真是厚得可以啊!比牛皮还厚,便喃喃说道:“大言不惭,真不要脸——三弟!别听他胡说,你来看看这棋,是他赢还是我赢?”说着一个箭步窜到苟日菂面前,抓起他的胳膊,拽着走到棋盘前。
鱼乘龙恢复了之前的棋局,他就是想证明,如果不是崔更新耍诈,就是他赢了……
“大哥!别太较真了,不就是一局棋吗?算是我输了行不行?”崔更新说着也凑过身来,却没有看棋局,他对棋局已经不感兴趣了,他感兴趣的,是苟日菂的书……
崔更新站在苟日菂背后,扯了扯他手中的书,说道:“三弟,什么东西啊这是?”
苟日菂紧紧撰着书,没有接崔更新的话茬,正聚精会神看棋局呢;他看了一阵,指着棋盘,指点一番,得出最后结论:“若是白棋抢先占了此位,贼娘的黑子必死无疑了!”
“二弟,听到没有,三弟也说你无药可救了——大哥我赢了,堂堂正正赢了!”鱼乘龙得到苟日菂助阵,得意了,说道,“二弟,我赢了,哈哈哈~你输了!”说着一把抱起苟日菂,欢乐地蹦了起来。
苟日菂被鱼乘龙勒得差点透不过气来,憋着气说道:“大哥大哥,你放我下来,贼娘的勒死我了!”
“哦——我太高兴了。”鱼乘龙把苟日菂放下来,顿了顿说道,“对了,三弟,你刚刚说有宝贝,什么东西啊?”说着话,他并没有关注苟日菂手中的书,转身就要把残局给收拾了……
崔更新一看鱼乘龙那得意劲儿,心说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以为我技穷了,便叫一声:“且慢!”
“你还想下一局?我不奉陪了,我药还没研好呢!等会老爹回来,又要数落我了!”鱼乘龙话音未落,只见崔更新一个箭步窜到面前,捉起一粒黑子,嘿嘿一笑说道:“大哥,且看我的!”话音未落,一粒黑子便已经稳稳当当落下。
崔更新落子之后,转到一边,慢悠悠说道:“大哥,还是你输!”
“你还要挣扎?二弟,你都输了,就认了吧!输棋不丢人,你看我,输给你多少次,有像你这样吗?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就看开点!”鱼乘龙有些不耐烦,草草扫了棋局一眼,说道,“收了收了!”
“慢!”苟日菂大喝一声,又细细打量一番,一拍大腿,连声叫到:“妙妙妙~贼娘的二哥,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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