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于公于私
李楮墨做好自己的心理辅导——
不就是受到惩罚么,难不成为了尊严不要小命一条?
韩信受胯下之辱后,影响整个人生轨迹了吗?
所以李楮墨自信极了。
“在座的各位,今儿想怎么侮辱我?”
李楮墨挺直腰杆,不在怕的。
生活事小,生命是大!
李楮墨不得不直面自己,一个依赖李家提供的医疗条件和生活便利,才能活下去的男人。
虽然,得到这个认知后,李楮墨大受打击,感觉自己就像夜总会的鸭子一样。
……
李楮墨心情很复杂。
但是转念一想——
都死而复生了,既然有这个机会,总不能不要命吧!
“小爷自认,没有那个高尚品格,小爷还有好多理想没实现呢!”
李楮墨不想死。
云舒坊的李楮墨所谓的会议室。
云钟玉悄无声息的给李良俊一个眼神,意味不明。
富态的李良俊,从怀里掏出账本,哈哈两声,看了看李楮墨,率先开口,道——
“大少爷,今日咱们几人难得碰面,但是小的着实有些不好开口。”
“听咱们江南伙计说,有个家伙自称大少爷,跑到江南去,胡闹一通,把极品成衣,统统低价售出了……”
李楮墨看着貌似欲言又止的李良俊,心里冷冷一笑。
“哼,笑面虎!”
李楮墨想着,继续听李良俊下文。
李良俊接着说,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转着自己中指的翡翠戒指,转着圈。
“我还以为伙计开玩笑呢!”
李良俊看李楮墨不说话,大声笑着。
“我说大少爷常年在府中修养,足不出门,怎会去江南铺子!”
“一定是哪个家伙,三流鼠辈,冒充……”
李良俊的样子并不像问责,就像是唠嗑一样,和在座的所有人,一一眼神示意。
李良俊表情和善,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敞开的面面俱到的待人亲和的感觉。
每个人都不落下,包括一直不说话在座的另一个表情严肃的掌柜。
他娓娓道来,说话就跟讲故事一样。
谁知道话音未落,啪啪两声。
声音打断李良俊的表述,房里的几人闻声看着坐在首位梨花木椅子上的云钟玉。
云钟玉啪啪两声,用细长的手掌拍在自己边上的桌子上,震得她的茶杯发出摩擦的声音。
“说重点。”
云钟玉睥睨着侃侃而谈的李良俊,没见紧紧蹙着,这一蹙眉,光滑的额头上就立马显现出了细微的皱纹。
皱纹不影响美貌,但皱纹暴露年龄,脂粉无法遮住这种不自然流露的,岁月的痕迹。
云钟玉看了看张潮水,又看了看李楮墨。
“墨儿,你去江南了?”
墨儿,是李楮墨几乎没有听过的称呼。
李楮墨坦白从严,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李楮墨直接点头,道:“是!”
……
啪!
李良俊激动的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突然的动作仰躺下去,倒在地毯上。
但是椅子不重要,李良俊一副坏了大事的表情——
“竟然真是你!”
“大少爷,你糊涂哇!”
“您要玩,也提前跟我商量商量,我给您参谋参谋啊!”
“您可知,就这两天,不到两天,我们云舒坊因为这个活动,赔了多少银两!”
李良俊憋的脸色通红,一副惊讶的模样,手伸嘴里,沾了沾唾液,开始翻手中的账本。
“一万三千两白银。”
一个声音简单补充,声音来自云钟玉。
云钟玉说完,看着李楮墨,表情已经相当严肃了,一股气场蔓延开来,长期身处上位,云钟玉表情已经相当寡淡了,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眼里流露出心痛。
还有对李楮墨的苛责。
李良俊还在翻账本,乱翻一通后放下,走到李楮墨身边。
李良俊痛心疾首的说——
“将近一万两白银!”
“大少爷这事可不是小事,对于您来说一万两是小事,但是我们云舒坊是有规矩的……”
李良俊话说到一半,云钟玉再次补充,道——
“账上的钱就是账上的钱,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幸亏良俊及时喊停了店铺,让关门整顿。”
说完,云钟玉满意的看了一眼李良俊。
接着,云钟玉记着继续转过头,看向李楮墨。
云钟玉厉声斥责李楮墨,道——
“你在家里胡闹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敢跑到铺子上胡作非为!”
“今日大家过来,也是这事涉及银两,过于庞大!”
“老爷不在,是我做继母的失职。”
云钟玉皱着眉,一字一句的说——
“我常年在账上,也顾不得府上安顿后宅,今日这逆子才惹是生非,闯祸生事端……”
李良俊看云钟玉自责,连忙宽慰道——
“二夫人,二夫人近年来兢兢业业,在账房恪守职责,万万不可如此自责。”
“二夫人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云舒坊必然是不能离开二夫人呐!”
李良俊咽了咽口水,道:“二夫人一心维护咱们云舒坊账目这么些年,自然不能分心后宅……”
“后宅之事,咱们不晓得,但二少爷出落的是彬彬有礼,上次见我,是四书五经引经据典的说呢,二夫人虽然身在账房,但对二少爷家教真是一点不落下啊……”
挺着李良俊的宽慰一通后,云钟玉原本表情痛心,但是听到李良俊说起二少爷,眼里一闪而过一丝温柔。
李良俊没说完,云钟玉暗中给了李良俊一个警告的眼神,李良俊心领神会闭上嘴巴。
李楮墨看的是啧啧称奇,眼看着李良俊到喉咙口的话头,说咽下去就咽下去,自然极了,神人!
李楮墨对李良俊的绵里藏针和看人眼色的本领,竖了个大拇指,此人,求生欲极强。
二夫人云钟玉打断李良俊,给了他一个不满的表情,道——
“李府人丁稀少,多少有我这个夫人的罪过在,老爷膝下二子,府内就两个少爷辈,我心何尝不个个疼爱。”
“墨儿虽然行事荒唐,但我真是打心底里当他做亲儿子。”
云钟玉给了李良俊一个嗔怒的眼神。
李良俊连声说是,云钟玉接着说——
“今日出了这等事,我心痛万分,但,诸位都是老人,知晓我李云氏,不是一个儿女情长包庇子嗣的人。”
“出这事的空档老爷不在府,我亦飞鸽传信,将此事悉数告知。”
“我想,他若是在府中,此事也不会因为墨儿的身份,包庇他,维护他。”
“家教从严,我李府更是如此。”
云钟玉看着李楮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继续说道——
“往日种种荒唐行径,都是因为是家事,故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云钟玉说的情真意切,话头一转,道:“今日之日,既然你良俊提出来到我这。”
“于公,我是账房掌柜一职。”
“于私,我是府中主事夫人。”
“老爷外出,此事我本该避嫌不插手。”
“但是,问题既然发生在这个节骨眼,我想不能拖着不办,不能让在座的各位对李家寒心。”
“楮墨在云舒坊胡闹,赔的银两巨大是一方面,这事若是不公正解决,寒心的是诸位,是为云舒坊辛辛苦苦打下江山的老人的心。”
“基业不易,我李家对此事绝不含糊。”
云钟玉眼神一瞬间从后宅自责妇人的悲戚模样,转换成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李良俊默默的扶起自己的椅子,这个屋子里没有下人,只得他拖着大腹便便的肚子。
云钟玉看着李楮墨,道:“墨儿,我虽然是你后母,但个人做事个人担,你今天既然也承认老了这事无误,那——”
“诸位,都是我李家的老人了,有何看法?”
说罢,云钟玉眼神一一扫过几人,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李楮墨附近的,坐着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从李楮墨一进门就开始盯着李楮墨。
李楮墨翻了翻自己上辈子,这辈子,,上下两辈子的记忆。
他对这个男人记忆很淡,几乎就是陌生路人了。
李楮墨默默听完云钟玉的慷慨发言,不禁对云钟玉的印象再次加深。
李楮墨对云钟玉的印象不深,之前只是点头之交。
点头之交是离谱的,之前只是点点头,管她叫二夫人,就这样。
两个人,在府里,一个去账房,古代女强人。
一个足不出院,宅男一个。
着实没什么交集,就像两条平行线。
李楮墨记得最近的和云钟玉的接触,是那年他小时候。
好不容易善心大发,是那年初春,冰还没化,气温还没回暖。
李非愚非要去他面前的湖中央玩闹,还想要冰钓。
李楮墨那会十来岁,毛都没长全。
李非愚那会儿更小,小小子虎头虎脑的。
俗话说的好,春天不要上水面浪,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点进水里那水有多量。
就是那么巧,李楮墨本来闭着眼睛享受初春的雪落在鼻尖,想假装文艺一下。
咔嚓——
扑通!
接着是丫鬟的夸张的尖叫。
李楮墨也是闲的没事,忘了自己的病,还想着人家。
李楮墨条件反射就往冰面上跑——
“我靠,让你别上去别上去,那冰冻的不结实,你小子不听!”
李楮墨骂骂咧咧丢掉毯子,跑出人生最快的速度。
扑通——
“我靠,真TM凉!”
这是李楮墨那年正月十五的心里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