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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
洛溪走出教堂,看见夜晚的田野里,白色香花遍布,凉风来时,花瓣闪动,如扑翼。
很久都未仔细地看过郊外四月的月色,亮且柔凉,令洛溪踏月如踏雪,心里涌起些明亮的情绪来,很有些旧时情怀。
神父把一个十字架挂在她颈项上,他喜欢这个女孩子。她身上自始至终都有一股静气,能放能收,真叫人舒服。叫人看了,像是看到了虔敬,定力,还有步步生莲花的禅性跟温柔。
“孩子,上帝保佑你。”
他轻轻地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落下祝福。
“谢谢您,”洛溪抬手拥住神父,“我的感觉好多了。”
两个人就在教堂外相拥祝福告别的时候,忽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由远及近传来。
十几辆黑色轿车忽然出现,车灯大开,刺眼的灯光直直射过去,叫洛溪完全睁不开眼。
神父把洛溪护在身后,惶恐而纳闷。
急刹车停住,所有的车门一致大开,一群黑衣人下了车,直直上前,不容分说就把神父拉开,反绑住手就拉走。
神父叫起来:“上帝作证!你们不能这样!”
洛溪完全懵了,急急喊:“哎!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很快就发不出声了。
因为看见了一个熟悉无比的男人。
萧胤寒从跑车里走下来,重重甩上车门。
夜风里,他整个人看上去更锋利更凛冽,全身上下的线条都是硬的,没有半点柔软。
他走向她,一步一步,带着一种赶尽杀绝的杀意,看得洛溪莫名心悸,直觉想逃。
她看见他就以那种决绝的姿态走过来,她就忍不住向后一步步地退,终于退无可退,被他伸手一捞,一把扯过身子。
他抱紧她,一点余地都不留,骨节用力把她按向胸口,简直像是要把她揉碎。
洛溪被他弄得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她只觉萧胤寒握着她腰部的手像是失去了自控,一味地掐紧,像是恨不得掐进她体内。
他像是发了狠,低下头攫住她的唇就是深吻,没有半点温柔的痕迹,吻得暴力且狂烈,逼得她没办法不回应他,身体暗暗起伏,不得不应向他。一时间两人的欲念之火几近可见,步步进逼以至无路可退的情
欲,像是下一秒钟就要到达。
“你弄疼我了……”洛溪终于忍不住低声喊疼:“萧胤寒,你弄疼我了……”
洛溪低声喊疼的声音,终于让萧胤寒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但也只停了一秒。
下一刻,萧胤寒捏起她精巧的下颌,仰起她的后脑强迫她和他对视,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却莫名地让人更觉凛冽。
“早晨短信里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出去工作了?还要我不要担心你,恩?结果呢?结果就是一个人离开我,连家也不要回了?!”
心里一股怒意直往上窜,逼得萧胤寒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又忍不住用力了三分,表情终于不受控制地变得凶狠起来。
“洛溪,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会了对我说谎?”
这种质问不是不让人反感的。
洛溪动了动唇,心底下意识地就辩驳:是你,是你先对我说谎的。
何况,她并没有想离开,他的指控是根本没有道理的。
但太糟糕了,与人辩驳,从来就不是洛溪的专长。不仅不是专长,甚至是洛溪不屑为之的。她做人一向是非分明,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敛了下神,终究不是好斗好争的人,于是,她对他妥协。
“我没有想离开,”她轻道:“我不过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夜色晚了,她自然就会回去。
殊不知,这样的解释在已经怒火中烧的萧胤寒眼里,全然只有敷衍的苍白底色。
“一个人静一静?!”
萧胤寒怒极反笑。
忽然间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为她担心了那么久,为她动用了所有人,甚至怒极之下伤了上官珏,惹了左煜,却没想到,原来,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下一次呢?
夫妻之间,总难免会有磕磕碰碰,人生那么长,再有下一次的话,她会一个人静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不管多久,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洛溪情愿信上帝,也不信萧胤寒。
萧胤寒忽然笑了下。
夜色里,萧胤寒特有的柔声响起:“洛溪,我和你在一起两年了……”
两年了,她心底始终对他设了一道防线,即便是相认之后,对自己百般柔情,自己也觉得她随时都会离开一样。
她不知道,只要她问,他就会道歉就会解释,他甚至愿意纵容她发脾气,她可以对他闹对他疯,本来就是他先不对,所以她做一切他都可以接受的。
唯独接受不了她的不招架。
他永远记得这一天里她给他的那种感觉。
萧胤寒从来没有像这一天这样清楚地体会到自己是在失去。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天这样觉得自己软弱,没有力量。
一个人失去另一个人的过程,真的是可以很快的,电光石火的眨眼间,他就看不见她了。
萧胤寒忽然抱紧她。
是那种占为己有的强势拥抱,紧得让她透不过气。
洛溪抓着他的手,想说话,却被他堵住了唇。
他一点余地也不肯留给她,既然她不肯招架不肯反抗,不肯质问不肯原谅,那他就只能用萧胤寒式的方法把她锁在身边。
“溪儿,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他一如初
夜那晚对她柔声细语,实质却字字强权:“我们说好的,六点前你要回家的,我们明明说好的。……如果,你做不到,那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再出去上班了,不要再出去了好不好?……”
一瞬间,洛溪整个人彻底僵住,心沉底谷的震惊与绝望,几乎让她险些站不稳。
万万想不到,她用了一天的时间,对他谎言的谅解,对自己不够一个好妻子的自责忏悔,没有换来他的疼惜,却换来了他的又一次软禁。
再无争的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惩罚。
他的一句话,终于让她退到了底线。
“你不可以对我这样……”
洛溪抬起眼,平生,她第一次对他说不:“……我做不到。”
萧胤寒面沉如水,漂亮的脸埋葬在大片的阴影里。洛溪只感觉到他的手指骨节用力握紧而作响的声音,是他怒极的表示。
他低头吻着她的唇角,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收回你刚才的那句话。”
洛溪咬着下唇,不答不应。
于是他用力朝她下唇咬了下去,血腥味顿时就弥漫了开来,她从来不是一个吃痛的人,直觉想推开他,却反被他拥得更紧。
“说,”他坚持要她答应:“说你做得到。”
“我做不到。”
一句话,洛溪将萧胤寒的天地推卸。
感情是一道刑,架住了双方,两个人都不得逃脱。
永夜般绵绵无绝期的刑,令萧胤寒的内心有突如其来的安静,暴风雨前的安静。
第一次他清晰地被告知,萧胤寒有失去洛溪的危险。
她一句又一句重复般的不答应,无非令他一遍又一遍去确认,自己究竟不可以失去她到怎样地步。
原来可以到这个地步。
原来,竟是到这个地步。
下一秒,萧胤寒忽然拦腰抱起她,动作粗暴,不顾她的推拒。
他抱着她走进教堂,这座教堂有五层楼,他把她抱紧在怀里,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木质地板,在夜色里发出沉重而沉闷的回声。
洛溪心里隐隐有了很不好的直觉,忍不住挣扎,“萧胤寒!你放我下来——”
他置若罔闻。
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他踩着步子上楼。额前的黑色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洛溪看不见他此时眼底究竟有怎样暴风雪般的黑暗。
她挣扎不了,反抗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自己上了顶楼。
萧胤寒一脚踹开顶楼天台的门,冰凉的夜风一瞬间就灌了进来,呼啸而过,洛溪只觉得脸上被风刮得生疼。
她看见他抱着她直直走向天台的栏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强烈的危险直觉让洛溪惊叫起来:“萧胤寒!萧胤寒你干什么——?!”
他不说话。
下一秒,萧胤寒走到天台栏杆旁站定,忽然用力抱起她,两手掐住她的腰,一个用力,就把洛溪整个人悬空在了顶楼天台的栏杆外——
“胤少——!!”
当看清了萧胤寒做了什么后,底楼清晰地传来小白和其他人惊恐万状的喊声。
“胤少!太危险了!快放洛小姐下来啊——!”
他们看见,洛溪整个人都被萧胤寒悬空在了栏杆外面,他没有给她任何支撑点,唯一维系她生命的就是他掐在她腰间的手,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从顶楼直直落下来,不死也残。
顶楼。
萧胤寒冷漠地看着她惨白失措的脸。
“我记得,你有恐高症的,对吧?”
洛溪全身都是冷汗,湿透了她整个人,他说的对,她有恐高症,所以以前她在伦敦读书时,一旦去了学校就很少回国,因为怕坐飞机。
她看着他,全身上下都颤抖得不像话。她不得不承认,对萧胤寒,她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好像所有的温柔在一瞬间全部褪去,萧胤寒脸上没有一分半点的怜惜,冷漠地看着她的脸,任她在悬空状态恐惧万分。
“知道我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吗?”
“……”
她已经被巨大的恐惧笼罩,说不出半个字。
萧胤寒微微笑了下,笑容淡漠。
“就是像你现在这样,我就是像这样,被你悬在半空一整天,悬空了所有,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自己的点。差一点点,我就这样,直直被你摔下去了……”
他用最漠然的语气说着自己的感受,说完了,他忽然松了松手指。
她的身体在他手里以急速滑下了一公分,洛溪在一刹那间惊叫了出来,声音里因有了恐惧而近乎绝望。
萧胤寒眼底闪过凶狠而暴力的神色,动了动唇,他叫她看清他的执念。
“说,说你做得到我说的话!”
洛溪近乎绝望地望着他。
他像是发了狠,存心叫她绝望到底。
“洛溪,如果你做不到,我现在就撕了你——!”
……
《圣经》上写,当女子在爱,她的心顺水而下,流徙三千里,声音隐退,光线也远遁,她以爱把万物隔绝,把岁月亦都隔绝,她在这寸草不生的幻境深爱一回,如果受伤害,她便憔悴。
而此时此刻的萧胤寒,终于让洛溪相信,每个女子的宿命里,都有一场憔悴。
她终于哭了起来。
为了他的不理解。
“萧胤寒……你知不知道,有一部西班牙电影,叫《出海》……”
她无声地哭起来,哽咽地告诉他:“……那部电影里,有一个情节,男主角在吸烟,女主角便走过去,拿起他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就是这一个动作,宣告了他们是同类的事实,所以后来,他们相爱了,什么也没能拆散他们……”
萧胤寒抬眼,黑色褪去,眼中神色刹那缓和。
他听见她委屈至极的声音响起——
“……我在清晨,我听见简小姐对你说,她要你给她最后的报酬,你说可以,她就拿走了你手上的烟,吸了一口,她说这样就和你之间扯平了。我看见了,你没有反抗,你心里是欣赏她的……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的,你们是同类,你们之间互相了解,互相扶持……”
她低头下哭起来,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同类,以后,我们之间会怎么样呢?我不敢问你,不敢问任何人,我只能一个人想……”<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