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茉莉和我的许多朋友一样,同是一名文风独特、文笔优美的似真似假题材文手,接触写文的年龄远远超出我许多年,网路里的文手编码也提前我多个档次,我是01655,她是01312,写的四行短诗极度富有韵味,因此我需要用尊敬的语气称她一声前辈。但和我其他因想要帮助我的朋友略有不同的是,和她第一次认识时她留给我的网络印象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让我记忆犹新地感到后怕:南山独特的语言文体,极度冷漠且高傲无比的口气,一针见血地且犀利地在公开场合用反问语句,告知我为人处世方面需要改进的地方,让我颜面尽失甚至更加暴怒。
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个片段,便是我在公开场合连续发了10条有关“我活不下去,我想毁灭人类,你们全都去死吧,全部给我下地狱……”的贴文,起初没有其他人在公开场合搭理我,唯独顶着红发蓝眸头像的文手林茉莉先是很冷冰冰地发了条名为“喔?”的贴文,我戳进她的评论区,则是看到了用南山文写下的一串话,稍微辨析和翻译一下即可得知,她在表达“你要学会控制情绪,公共场合不只有你存在,不是随便泄愤的地方”的意思,本就情绪不爽的我便有些失控地开了小号直接添加好友过去,想要对这个出来跳脚的人一番辱骂,以此发泄自己的情绪。但当初没想到的是林茉莉根本懒得搭理我的小号,仿佛是提前猜测到这个小号会干什么似的,连拒绝都没按就直接封锁掉它,这让我气到想炸,有气也不知道往哪撒。
但当时的我根本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帖又一帖不断地在公开场合咆哮极度低俗的话,同样也引起了许许多多优秀的文手感到恼怒,众人皆开口分析和讨论我的这种行为,其中包括率先跳出来制止我这种行为的林茉莉。
有人说,我只是想要博取大家的关注而已,也有可能是在钓鱼,直接无视或者骂死就可以;也有人说,我可能只是个遭遇挫折的小孩,一般这种情况也得去试着劝劝看,而不要一上来就直接辱骂,这样只会导致事情更加糟糕;有人说,他怎么样本来跟我们没有关系,但他说要把我们杀了,我们做了什么?这不是很过分吗?有人说,他的文写得不怎么样,口气倒是很狂妄……
而正当众人七嘴八舌地探讨我的行为产生原因,让我崩溃到欲哭无泪的时候,我的师父站出来用心理学的角度给予了大家提示,这才让整个文手网的大家稍安勿躁,能稍微静下心来耐心分析导致我行为的原因。最后,我的师父前来帮助了我,一步一步地了解我爆发的原因,当我开始慢慢能够控制情绪,写出比之前进步太多的文字,优秀文手们也都意识到一件事:
我需要被体谅。
据后来,林茉莉向我道歉中写道,她曾经极度讨厌在公共场合随便乱发泄、不顾其他文手感受、还说想要报复社会的我,也经常会在友限里含沙射影地说一些我太过分的话,但看我能够逐步改正,并且在尝试控制自己的情绪,文笔进步也很大,她觉得我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坏,也并不是完全没救,于是便尝试敲了敲我私信的门,试图和我聊聊天,了解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但当她了解到我的爆发是由于瘫痪和躁郁症,她沉默了,便告知我她自己也有这么一段往事,只是由于经历可能不太相同,她是经过逆境而已然重生站起,我是困在逆境里出不来,因此才导致她当下不能理解我的行为,她非常抱歉。
我从已然转为关怀者的林茉莉概述的话里得知:
她是土生土长的南山南部人。
她自幼深爱她脚下的土地。
她从小渴望通过汲取知识铸就更完美的自己,希冀长大后不但能通过嘴上喊口号的方式告知世人“南山是个美丽的地方,包括我在内的诸多南山人对南山的爱是发自内心”,更多则可用力所能及的行动向世人证明:即使诞生于不起眼的南山山区,也不影响成为熠熠生辉的存在。更可方得自豪地将“作为南山人是我的无上荣光,南山也将因为有获得一番成就的我,而增添好几层光彩”这句话,用自己的语言方式问心无愧地脱口而出。
但生性颇爱与人做游戏的上帝的品质可谓司马昭之心,不论是路人亦或是你我皆知,祂像耍猴般玩弄了我想要当兵报效祖国的抱负,也以同样的套路无情地戏耍作为热爱一方水土的南山南人的林茉莉。从林茉莉降临于人世间的一刻起,上帝便只有赐予她和先祖同样鲜明的发色,而并未将蕴含象征意义的、意味她是南山南部山区人的那抹红褐,点缀于她纯粹明亮的双眸中,反倒像八戒拿钉耙倒打一耙似的,将她的瞳色换成与普通南山南人皆毫不匹配的、深邃悠远的孤寂蓝,任由她的双眼与一头褐发形成鲜明对比,反差宛如黑白同置那般强烈又不映衬。
实则,她的家人第一眼看到那双与众不同的蓝眸时,本是自觉十分兴高采烈,认为自家女儿是天选之人那般,是全家迎来的幸运和福气。只是随着家人逐渐发觉小时候的她体质过度差劲、稍有不慎便会发起三十九度的高烧、手心与脚底长期如寒冰那样、并且她的性格和动作皆如同冰山般冷淡,拒绝过多与真实的人接触和沟通,也表现对交流缺乏兴致,哪怕对方真诚地想要尝试搭话,也会被她爱答不理的态度给噎回去,她惜字如金到以至平时只用再简略不过的“嗯”或“哦”回应父母的话,最多也只会撂下一句方才十几个字的句子,不会像普通的小女孩那般依靠于家长的怀抱里撒娇卖萌,更不会在家长面前露出笑容满面的样子,而是时时刻刻保持严肃理智的面容;遇见有生命且真实可触碰的同龄孩子一块嬉戏玩耍、做各式各样的游戏时,她脸上的表情展露的是毫无兴趣抑或有些嫌弃,做得最多的便为极为寡淡地睇上一眼,冷峻地扭头走开,转身回自己的小房间“咔嚓”一声锁上房门,摆弄起那些连三岁小娃都看不起的木竹小玩具,对这些没生命的物品独自一人、逐字逐词地、断断续续地袒露心声,如同有交流障碍抑或自闭障碍般。
而悠远孤寂的蓝色在大多数人眼中恰好偏偏是代表冷性和孤独的颜色,林茉莉也正好与寒性体质和自闭性格的各项指标相符合,这很难让人觉得蓝色的眸子与暗示她的身体状况毫无关联,家人的欣喜若狂也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转为困惑焦虑,这些负面疑虑同样也因茉莉的长大越加强烈,甚至开始怀疑这蓝色的眸子本就是缺陷的一种代表,是象征厄运和不健康的东西。
眼看茉莉一天天地长大,已然成为可以上幼稚园年龄的小姑娘,但性格和身体状况依旧丝毫未曾改变,家人的困惑终于达到要从心中溢出来的程度,决心不再通过查各有千秋的资料揣测性地了解孩子的状况,而是带林茉莉去各个医院问诊,让专业医生确认自己的孩子情况到底如何,是否真正有严重的疾病障碍。
但无一例外的是,从山区里的小诊所到山外的当地医疗所,从县医院到三级甲等医院,那里的医生亦或专家甚至顶尖主任,在看完一系列检查化验数据后无不用惋惜的口气告知:“这孩子的正宗南山南山部血统不容置疑,也没有任何说话和发音障碍,只是她是南山南山区人中无比罕见的极度寒性体质,因此瞳色并非红褐色,并且生性冷漠不爱多言,确实伴有一定程度的高功能自闭。”
——他们猜对了。
她是被上帝眷顾的南山人,是来自星星的孩子。
虽然大家早就从相关资料上查到有关极度寒性体质的描述,但听医生亲口说出才确信结论的林茉莉母亲,似乎依旧并未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许多次无可控制地展露无法接受的面容,心里的防线已然如决堤似的崩塌。
我听林茉莉说,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看完病乘坐山地大巴回家的路上,她的母亲忽然泪眼婆娑,慢慢地断断续续地抽咽,眼泪一滴一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到最后直接按捺不住地、撕心裂肺地嚎啕痛哭。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周遭人有部分被吓到用奇怪的眼神后退几步,以为是刚从精神卫生中心跑出来的情绪病在公共场合作怪,在尚未了解事情全貌之前就一棍子将其打为“不可接触”之人;有部分人则是因不知该讲什么或是懦于交流,而一个劲眼巴巴地望着她痛哭流涕,也许有想要帮助的成分却迟迟不敢伸手,生怕把麻烦扣到自己头上;有部分是无动于衷地坐在位置上刷手机,仿佛事情不落自己头上便和自身毫无关联……
总而言之,大部分人表现出的态度皆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小部分人表现出的样子是想要给予帮助却又十分迟疑,最终没有选择挺身而出地安慰本就受伤的林茉莉母亲,这对林茉莉的母亲无疑是一种二重伤害。
我猜想,假若我是茉莉的母亲,得知自己的孩子确实被诊断为先天有缺陷甚至残障,那时候的我应该会感到天已经塌下来,从而在某个瞬间比平日更加渴望周围人的善意,而并非带有歧视和揣测性地看热闹,更不希望有人在伸出援手之前还要因为看到我脆弱的一面而被波及。
这一系列心理反应是坐在一旁的林茉莉揣测不出的吗?不,若你去询问长大后已然能和疾病共存的林茉莉的内心,亦或是作为林茉莉最亲密的网友之一的我,我们都会用最大的声音义正严词地告诉你:你是错误的。一名高功能自闭症患者能够感知到别人的情感,也能够对别人表达的情感做出相应举动,内心同样很渴望与别人建立友谊,只是在表达方式上与常人不同,或是说采用的表达方式是别人无法接受的,因此会因在别人眼中行为异常被孤立和排挤。
就如那时候的林茉莉的内心虽然极度心疼母亲,甚至有想要冲上去将这些看热闹的目光给全盘遮下的想法,但却碍于病症的因素,不知如何直接将内心深处的爱意表达出口,反而是不受控地做出与真实感受相违的动作,依旧维系起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用手托着下巴,双眼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野生景色,脸上摆出没事人一般的表情,憋了半天只是别扭地说了一句话:嗯?妈妈看窗外,很好看。
但我对她言:你想表达的实则是“我不希望妈妈伤心,妈妈快看看窗外的美景转移注意力吧,我十分心疼您”,因此,你可以直接将这句话说出,而并不需换一种方式去压掉你内心的真情实感。
——但她难以做到。
和其余南山南山区人截然不同的瞳色,高冷莫测的外表态度,无法用正常的方式与人互动,更无法与现实中的人建立正常的友谊,完全不能融入大周围的环境,一点也不讨巧的表情和嘴,这导致林茉莉从幼年开始便长期处于被同龄人和同村长辈排斥的边缘。
因此,“哇,蓝眼睛的外来野种,赶紧速速地滚出南山啦”、“你根本不配说你爱南山,杂种野人”、“笑死,就你这样的蓝狗眼还能被称为纯血统?南山南的山区人都以你为耻”等肮脏下流的语言,在林茉莉还是个幼儿园孩子,小学初中直至现今就读高中时,几乎每天皆于她的耳畔回响,以至于她基本习以为常,表面已然几乎不在意她的同龄人甚至村里的长辈们怎样嘲笑她的瞳色,以及最决绝地否认她是纯正的南山南山区血统。
但这并不代表林茉莉的内心已然接受,且理应承受这些污秽的语言,更不代表她因生理缺陷就没有爱自己家乡的权利、应该接受那些家伙的谩骂——我国的法律上明确地写出,任何人都不该因对方患有怎样的疾病、长着怎样的肤色、来自哪个种族或是地域、信仰的是哪位上帝等进行歧视,人人都是平等的存在。不主动惹事找事,而只是单纯被某些傻子因特殊原因当成歧视对象的林茉莉,显然本就没有义务做这样的冤种。
当然,她也自认如此,并对遭受这样的不公极度愤愤不平,正如她在已经懂事、能够独自上网的年华里,也曾多次用文字询问网友,亦或是在好友圈内发类似这样的牢骚:究竟是上帝觉得我没资格爱我的家乡,还只是他们想要找个理由侮辱我这样的特殊人群?不知道哦。
她何尝没有伤心过?
——但若你果真爱南山,你不会因此改变对南山的爱。
只因深爱南山这片土地的她莫名其妙被糟糕的语言谩骂、无缘无故承受如此之多的苦难与不公时,甚至被许许多多肮脏的嘴脸骂成“不配爱南山的贱种”,本就是带病之身的她怎会不和曾经的我那样深陷漩涡般,产生无数次极度崩溃和不能理解的情绪?我从她的文字中了解到,她也曾有过对着墙壁狠狠宣泄,大声嚷嚷着想要放弃、就此堕落的那段时光,也有思索过是否该再也不努力、再也不面对,只用尽情地选择逃避与麻醉自己?甚至,我了解过,她有过拿起刀子对准自己的蓝色眼睛,企图直接将这带给她不尽痛楚的厄运之眼给活生生地刺成鲜艳的红色,这样便永远不会再被人说道,也可证明她深爱南山的心。
但她心中的声音言:
爱南山的人并非堕落之辈的化形,爱南山的人不能走自暴自弃流,爱南山应该用积极向上的态度向世人证明,爱南山就应该不忘初心地走下去,爱南山就该去用行动让南山变得更好。
——若你果真爱南山,就不要伤害自己,加油吧。
她握住伸到自己眼边的尖刃的手狠狠放下,将手里的尖刃一股劲地抛向远方的树丛之中,随后一把抹掉意图掉落的眼泪,转身回到房间中开始继续阅读书籍和完成功课,又恢复了往日冷漠的表情。之后的她也并未就此一蹶不振,亦或是继续陷入情绪的漩涡之中,而是坚持不懈地读着县里有名的高中,每天按时到校上完每一节课,即使发烧感冒也依旧坚持不早退,希冀以优异的成绩回报家乡,成为让她的家乡南山引以为傲之人。
她说,她果真爱南山。
她也说:与我对南山和学习的爱一样,如若你果真非常爱写文,你就尽力地提升自己的文笔,用尽全力走下去;如若你果真想要站起来,就请不要放弃希望;如若你希望你能掌控病情,而并非你被病情掌控,那也请务必努力。
——只因,我没有被打倒,因此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我也言:
抱歉,茉莉,之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给你和其他网友带来困扰,我能做的、我要做的是慢慢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