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乐怔怔然的深陷在阴暗的往事里，手中的空杯被他握得越来越紧，“当时我惊呆得失去反应，反倒是阿离先抬起头，吃力的站起来，以手扶着崎岖不平的潮湿的石壁，一步一步的走到我的面前。”

　　“我至今闭上眼睛，还能想起他那副……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模样。”

　　“他问我是谁，我刚张开口没来得及回答，他又问我是不是来救他的。我连忙点头说是，然后让近身的侍卫脱下斗篷给他。”

　　“他淡淡看了那斗篷一眼，没有立刻接过给自己披上，反而继续问我，有没有逃出去的把握？若没有，他就懒得随我走一趟了。”

　　“他嫌麻烦。”

　　“哈！那时他一丝不挂，脏得凝结在一起的头发是他唯一的遮掩，可他无所谓，对什么都无所谓。你能想象吗？”

　　毫无防备的迎住商乐迫切期望回应的视线，殷雪寻压抑得说不出话。

　　商乐扭曲的笑着，透着沧桑的五官比哭还难看，“我的调虎离山计还算管用，迷惑了夜迦南的亲信，让他们往陆路去追，我们则乘船往东南方向走……连灯都不敢点一盏。”

　　“我站在甲板上看着那座黑色的皇城越来越远，忽然想起鎏曦阿娘。”

　　“我想起阿娘给我写的最后一封书信，每句话、每个字……”

　　“我还想，要是我早点有所准备，她会不会……不，她不会的……我如今总算知道了，她不是不可以离开，是不能！”

　　殷雪寻见商乐不停给自己灌酒，一杯接着一杯，出言劝道：“斯人已逝，大哥看开些罢。沁儿如今大好了，鎏曦神女在天之灵，定会感到安慰。”

　　说着，她伸出手去，试图将他手里的酒拿走。

　　商乐蓦地握住她探来的手腕，神色极肃然，“你听我说完！因为阿离，是为了阿离！！”?

　　殷雪寻没得办法，只好停下静待。

　　“我还没说完……”商乐苦笑两声，伏在桌上缓缓低声，“离开青琼那天晚上，我站在甲板上欲哭无泪，阿离瘫坐在旁边，从我一塌糊涂的神色里看出意味，笑话我，说，那样的女人早该死了。我哪里容得他那般说阿娘？冲上去就打了他，不过是无力的一拳，竟打得他吐出两颗混了鲜血的牙，打得他血流不止……是以我又吓到了，连忙叫大夫给他止血，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对他动过手。”

　　想来，现如今莫说是给离墨涵两拳，手无缚鸡之力的奸商卯足劲的打他，手痛的只会是自己罢。

　　“弟妹，弟妹……你比我懂阿娘的苦衷对不？”商乐认真的看了殷雪寻一眼，然后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亭边，对着远处宽绰的景致大声吼叫，“待那臭小子回来，把阿娘的用心原原本本告诉他！让他仔细难受一回！”

　　听了他的话，看着他狼狈的后背，殷雪寻饮下一口甜得发苦的蜜酿，沉声应道：“谨听大哥吩咐。”

　　“这才乖！”商乐酒气熏天的笑开了，抬起左手食指悬空不停的晃着，“弟妹我跟你说啊，待年后你们成了亲，大哥我……那边怎么有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