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不会怪你。小伤而已,别放在心上。”
慕千初柔声说道,看向她的眼中没有半点责怪,然后步子一顿一顿地往前走去,身影有些歪斜。
“……”
时小念站在那里,整个人陷入一种无尽的痛苦中。
她跟在慕千初身后离开,想看看他的伤势,人像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身体撞到一旁的柜子,有东西落下来,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接。
是个电视摇控器。
她无意地伸手按了下去。
房间里立刻出现电视的声音,时小念瞥了一眼,人呆在那里。
是个新闻节目。
超大的屏幕上放出宫欧的照片。
熟悉的一张脸,依然英伟,衣着挺,即使只是静照都能感觉到他的气场强大,五官分明立体,一双眼睛尤其漆黑深邃地直视着前方,仿佛直视进你的眼底。
时小念的心口有跳漏一拍。
明明很熟悉的脸,可现在看起来是那么遥远,远得好像完全触摸不到。
想起来,她已经有半年没见到宫欧的脸。
新闻里,又放出一张宫欧和莫娜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看起来那么登对般配,莫娜美得耀眼夺目,气质贵气出众,一身蓝色裙衬得她的身材很美好,宫欧站在她的身旁,手搭在她的腰间。
新闻上说的意大利语她不能完全懂。
她只听懂,这张照片是宫家和兰开斯特家族向外公开,证明两人在恋爱中,即将订婚。
时小念望着那张照片,忽然觉得整个人闷得厉害,连呼吸都呼吸不上来,喉咙里像是被卡着什么一样。
她一只手用力地握住摇控器,死死地握住。
她被囚禁半年,生下两个孩子,被抢了一个。
从始至终,他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甚至,他在高高兴兴地订他的婚。
她在高塔里的痛苦、绝望,他全都不屑一顾。
他永远高高在上,而她,永远反抗不了,永远的卑微如泥。
慕千初停住脚步,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一手按着腰间的伤口上前,伸手按上她的肩膀,“别看了。”
“卟——”
时小念忽然弯下腰,低下头,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来,溅落在地上。
“小念!”
慕千初震惊地看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一手抬起她的脸。
她的脸像张纸片般白,只有唇上的鲜血红得刺目。
“你没事吧?”慕千初担心地看着她。
“他们宫家为什么要这么过份?他宫欧为什么要这么过份?”
时小念的眼睛里一片绝望和麻木,一字一字说道,“我被囚禁半年,痛苦半年,生下孩子还被抢了,而他们宫家却在那里向全世界宣布即将大办订婚典礼!”
说到最后,时小念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每个字都充满是痛恨,洁白的牙齿上全是鲜红的血。
慕千初凝视着她,满是心疼,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抱住,“没事了,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微低着身体,时小念靠在他的肩膀上,眼中除了心灰意冷的麻木还是麻木,“他们怎么能做得这么绝,这么狠?他们给我儿子庆祝诞生的礼物就是他父亲娶另一个女人吗?”
宫家的方式呵。
狠得这么绝。
“没事了。”慕千初拥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要为这些人伤神,不值得。”
时小念看着前方,麻木地说道,“千初,你知道吗,在最初的时候,我曾经奢望过,宫欧会像个救世主一样突然降临,我明明已经被抛弃了,可在那个时候,我还在奢望他会来救我。”
她那么傻,还奢望着。
可那个时候,他只是在和莫娜风花雪月而已。
曾经有个女人叫时小念,他早就忘了,忘得彻底。
“我真是可笑,千初,我太可笑了,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笑话。”
“……”
时小念双手垂在身侧,嘴唇抽了抽,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难受,千初,我好难受。”
像有什么在她的身体割着,一刀一刀地割着。
割得她遍体鳞伤。
她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闻言,慕千初更加用力地抱住她,“没事了,都过去了,小念,没人再能伤害到你,如果有那个人,我会和他拼命。”
“……”
“相信我,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
“我难受,我真的难受。”
“……”
“我难受。”
新闻里,还在将两大贵族的联姻做大幅报导。
时小念发泄不了身上的痛,除了说一句她难受,什么都做不到。
很久,慕千初听到耳边传来时小念痛苦压抑的呻yin,低低的,那种声音让人听了只剩绝望。
他更加抱紧她。
眉疤医生和女佣们站在那里,听着那呻yin声,都莫名地难受起来。
那声音太绝望了。
……
时小念在几个月里爱上一个黏着她的偏执狂,在短短六天时间里被甩,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被囚禁着,忍受怀孕带来的种种不适和疼痛。
时间带给人类的是什么,是冷血,还是坚强。
也许,都是一个意思。
不管如何,人,总会遇到逆境的。
在希望中痛苦,在痛苦中绝望,在绝望中麻木,在麻木后……重生。
重生是件好事。
只是重生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
三个月后。
中国,s市。
庞大的机场里响着广播的声响,人们或交谈,或走来走去,或焦急地跑着。
阳光从机场的落地窗投射进来,一束束地落在一张张陌生的脸上。
机场的咖啡厅里,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上翻着一本店里的宣传册,身上穿着一件青花灰色的米兰高定风衣,版型修身,打扮得干净利落,突显气质知性。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肩的一侧,发间的一枚钻石发夹隐隐约约闪着光亮,指甲涂着涂涂的颜色,翻过一页纸张,手腕上戴着一款瑞士限量款的女式手表,精致不凡。
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朝这女人身上睨去一眼,向各自同伴低声述说这女人穿得的一身价值连城。
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马甲的服务生身姿直地朝那一桌走去,手上的托盘中端着一杯咖啡,一杯奶茶。
“小姐,你好,你的卡布奇诺和黑咖啡到了,已经打包好。”
服务生将打包盒子放到桌上。
时小念把视线从宣传册上收回,抬起脸看向服务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谢谢。”
咖啡厅里的很多人都看着她。
穿得如此精致昂贵,年轻女人的脸庞并没有漂亮得多出众,但胜在五官分明舒服,身上透露出一种有着沉淀过后的气质,一双眼睛从容含着笑意,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时小念拎着打包盒子往外走去,脚上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一点声响。
很多人都盯着她。
“看那双高跟鞋,不久前巴黎出来的最新款,要十几万一双呢。”
“我怎么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呢?是不是明星啊?”
“一般的小明星可戴不起那种表吧,那可是限量款,我在网上看过新闻,一只表要好几百万,会是赝品吗?”
一群人坐在那里热闹地讨论着。
时小念拎着咖啡往外走去,乘扶梯下去,一双眼平静地望着周围的人。
阔别已久的中国。
她回来了。
时小念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这次,时小念应夏编的邀请决定回国。
她穿过人群往落地窗那边走去。
落地窗前一排排的座位上坐着稀稀落落的人,角落里的位置上,一个打扮欧风的中年女人坐在那里,四、五十岁的光景,一头棕色的长发盘起来,一张纯正的东方脸孔保养得相当好,没有一点点皱纹。
她坐在那里,晒着温暖的阳光,手轻轻地摇着手边的婴儿车,低头微笑地看着里边的婴孩,一张脸上露出笑容,用有些生硬的中文说道,“小宝贝,叫外婆。”
时小念朝她走过去,声音温婉,“母亲。”
中年女人抬起脸来,看向时小念,一见到自己的女儿,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你回来啦,我说让保镖去买,你还非要自己去买。”
中年女人是时小念的亲生母亲,徐冰心,是个意大利籍的华人,在意大利成长,因此,她只会说一些简单的中文。
母亲因为失去席钰这个儿子一直活在痛苦中,甚至有轻微的抑郁症。
当复得她这个女儿,母亲的病才慢慢好起来,变得十分黏她。
她回国,母亲也非要跟着她回来不可,生怕一个不注意,女儿又没了。
“刚回国内,我还有些不太习惯,想适应适应。”时小念微笑着说道,在她身边坐下来,拿出咖啡递给她,“为什么不坐在咖啡厅里喝?而是要坐在大厅里。”
“这里有阳光。”
徐冰心笑着看向时小念,双手捧着杯子然后看向周围的一切,“还有你看,好久没看到这么多同胞了,我还是当年逃难的时候才逃到国内,生下你们两个,一晃那么多年都过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
说到这个,时小念忍不住问道,“当年席家发生了什么事,您才会逃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