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医院的急诊室门外。
我苦着脸坐在等候区的塑料椅子上长叹短嘘。
“那小崽子叫杨广,是我们村的,跟我们还是本家,我家老杨一直都特别照顾他,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上来就一刀扎在老杨肚子上,也就是当时我反应快躲开了,不然他恨不得连我一块攮死..”
不远处,杨富山的媳妇正添油加醋的跟两个巡捕诉说着当时的案发经过。
瞟了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妇女,我无奈又无语的摇了摇脑袋。
杨广猝不及防的这一出,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原本我确实想要借助这个毛事不懂的小屁孩拿掉杨富山,可从跟我堂哥陈花椒喝程志远见完面之后,我瞬间改变了主意,孕育出一个更为成熟和妥善的计划,现在我只能盼着杨富山“祸害遗千年”,可以顺利挺过这一劫。
“先生,请问你和杨广是什么关系?”
这时一个巡捕走到我跟前,表情严肃的询问。
我毫不犹豫的推卸责任:“什么关系都没有,甚至于我今天也是头一次见他,不信你可以等杨富山醒过来之后问他,至于他和杨富山有什么过节,您问我也是白搭,我压根不清楚他们村子的事儿。”
“我知道怎么回事!”杨富山的媳妇叫喊着跑过来:“杨老三前阵子因为过年村里发红利的事情跟我家老杨在村委会大吵过一架,杨广那个小杂碎是杨广的儿子,肯定是他爹指使的。”
我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出声:“杨家婶子,没有证据的话咱可千万别胡乱往出说,人家巡捕办案有自己的流程,您老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扯些没用的,不是扰乱他们办案思路嘛,我是过路人,正好目睹全程,说话不偏不倚。”
“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全村人都知道杨老三跟我家老杨不对头,平常吵架顶牛都是家常便饭,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还要下死手。”杨富山的媳妇理直气壮的骂咧。
当她跟我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后,本能的开始闪躲,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紧跟着一屁股崴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哭丧起来:“我可怜的老头啊,你一心为村里,现在还被人捅刀子,没了你..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杨富山是个只吃不吐的“钉子户”,他媳妇貌似更胜一筹,真是把“泼妇”俩字演绎的入木三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学搁她身上更是展示的淋漓尽致。
虽然女人的嚎啕大哭,巡捕的问询工作也被迫中断,无奈之下只得好声好气的规劝她:“您先冷静一下,不要打扰医生护士的救治工作,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慢慢说,有嫌疑的人和事情,我们也一定不会放过。”
“你们可得替我家老杨做主啊,他工作废寝忘食,年年都是镇里的工作标兵,村里人更是拥护的不得了..”
瞄了一眼这个貌似什么都不懂,实则把一切拿捏到稳稳当当的妇女,我叹了口气朝旁边走去。
这把杨广这小犊子估计是悬了,单看杨富山他媳妇这股子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样,我感觉没个三五百万肯定是解决不明白,关键那小孩儿绝对掏出来钱,透过他跟杨富山之间的对话谩骂,我估摸着他家应该也属困难户的类型。
“哎呀,大嫂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广刚刚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他跟我富山哥吵起来了,富山哥没事吧?”
就在这时候,一道佝偻的身影从电梯里踉踉跄跄的跑出来,手里还拎着两塑料袋的水果、鸡蛋之类的东西。
刚刚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一激灵蹦起来,手指对方,口吐莲花的尖叫:“同志,他就是罪魁祸首,你们快抓他,判他刑,把他枪毙掉..”
“大嫂子,可不敢这么说话,我干什么了就成杀人犯了。”男人满脸迷茫,笨拙的磕巴两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小广说..”
这男人大概五十多岁,穿件灰不灰、青不青的中山装,有点类似赵本山早年演小品时候穿的那种衣裳,最典型的北方农民形象,长得也瘦骨伶仃,加上常年干农活的原因显得尤为老气,往那一杵瞅着就跟杨富山他媳妇好像两代人一般。
看他面相,应该是杨广的老子,爷俩长得非常相似,只不过这人要显得木讷和实在很多。
真难以想象,一个如此实诚的爷们是怎么教育出来杨广那样四六不懂的傻玩意儿,或许是应了那句老话,一辈儿蔫吧一般混蛋。
杨富山的媳妇喷着唾沫星子咒骂:“少跟我来这套,就是你指使你儿子杀我家老杨的,我告诉你,你家的小王八蛋现在已经构成判刑了,等着吧,我一定不让你们爷俩好死!”
旁边的巡捕估计也受够了那老娘们的蛮不讲理,耐着性子朝男人道:“你是杨广的父亲吧,我们有点情绪需要找你了解一下,咱们上那边聊,不用担心和紧张,我们只是常规的询问,就算你儿子伤人了,我们也不会因此难为你。”
“诶,好的好的。”男人畏畏缩缩的点点脑袋,小心翼翼的将提着的两袋水果递到女人的脚边,愧疚的赔不是:“大嫂子,咱都是本家亲戚,不管是不是小广做错了,我富山哥的医药费我都全包,哪怕是拆房子卖地也无所谓。”
“谁稀罕你的破东西。”哪知道老娘们半点不领情,直接一脚踢在塑料袋上,顷刻间几个苹果和橘子全都叽哩咕噜的滚了满地。
男人愣了一下,摸了摸遍布皱纹的额头,苦着脸跟巡捕一块朝旁边走去。
“王朗侄子,你别多想哈,我刚刚不是冲你。”等几人刚一走开,女人赶忙陪着笑脸走到我跟前:“我家老杨总说你是我们的福星,要是没有你,村里也不可能拆迁,我们更不可能得到那么多赔偿款,我就是气不过杨广和杨老三这两个杂种..”
说着话,她粗鄙的擤了一把鼻涕,直接甩在我鞋面上,见我皱紧眉头,她又赶紧蹲下身子,作势要帮我擦干净:“实在对不起啊,你看这笨手笨脚的样子..”
不等她手指头触碰到我脚面,我往后倒退一步,横着脖颈道:“杨家婶子,咱有一说一,你们和杨广都是本家亲戚,真犯不上一棍子把他打死,那小孩儿才多点大啊,你死咬着不放,不等于把他这辈子都毁了嘛,退一步讲,就算他进去蹲鸡棚子,你和我杨叔能得到啥,他白挨一刀子,你也白吧嗒吧嗒的掉这半天眼泪,万事讲究有利有益,您说对不对?”
女人迟疑几下,试探性的出声:“你意思是咱让他赔钱?关键杨老三家穷的盆光碗净,也拿不出来什么钱啊。”
“我个人建议哈,如果我杨叔没什么大碍,大事化小是最好的。”我长吁一口气道:“有钱没钱是他家的事儿,我就不信哪个当爹的能忍心让自己儿子进去牢底坐穿。”
“对!就是这个理。”女人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捋了捋脸边油乎乎的头发,应承道:“没钱让他借去,是贷款还是卖肾,都跟我无关..”
瞅着这娘们那副不修边幅的埋汰样子,我心底暗道:就特么这幅嘴脸,我如果是杨富山也绝逼在外面乱来。
“朗哥,怎么回事啊?”
我正规劝杨富山他媳妇的时候,王攀一瘸一拐的从电梯里出来,貌似关切的凑到我跟前询问:“刚才听我一个小兄弟说一楼大厅有人拿刀捅人,真把我吓坏了,没伤到你吧?”
我龇牙一笑,审视的反问:“你不一直都呆在病房里嘛,怎么知道事情一定跟我沾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