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一心想嫁当年那惊才艳艳、智谋超绝、气度不凡的木公子,为此,她像男儿一样寒窗苦读,以求能配得上木子玉。大靖灭亡后,她又充当父亲的信使,跟江如澄远赴中原,一面为姬家寻求出路,一面找木子玉续接良缘。谁想到头来,发现李菡瑶就是木子玉。
痴心被揭破,怎不羞人!
她窘了一会,但见李菡瑶落落大方,同为女子,自己太忸怩了,便放下双手,忍着羞意道:“我、我要做月皇的臣子!我想做官!我要参加科举!”
李菡瑶目光大亮,忙挪到她身边坐下,拉着她手急问:“姐姐真要参加科举,考进士?”
姬澜薰脸又红了——
月皇的手好软!
她又想起了木子玉。
可这不是她的木子玉,这是李菡瑶,是月女皇,嫁不成她,可以做她的臣子陪伴在她身边。
姬澜薰强迫自己镇定,回道:“是、是的。”
“那太好了!朕正要开恩科,选拔一批人才,尤其要选些女官,朕手上可用的人太少了……”
“皇上觉得熏儿能行?”
“当然行!姬大人当年就自夸女儿聪慧……”
“哎呀皇上别说了……”
姬澜薰又害羞了。因为姬振涛当年为何夸女儿?当然是诱惑木子玉跟他女儿定亲咯。
李菡瑶劝姬澜薰先进半月书院,说这书院就是月国的国子监,各项章程都还在筹备中,她进去了既可学习,也可帮忙,算是提前熟悉和参加政务了。
姬澜薰乖巧道:“我都听皇上的。不过,我才疏学浅,能帮什么忙呢?”
李菡瑶道:“能帮的事多着呢。开书院事情十分繁杂,别的都好说,难弄的是女学。”
姬澜薰忙道:“女学不是已经有魏先生和魏姑娘主持了吗?我今日去瞧了,修建的很不错,快完工了。”
李菡瑶叹道:“你以为有校舍宿舍、有先生肯教就完了?有女孩儿来读书的学堂,才叫女学!但是一般人家谁肯把家里女孩儿送来读书?穷苦人家留着女儿做活计,富贵人家也不愿女儿抛头露面,嫌伤风败俗,朕招不到女学生,女子参政岂不成了笑话?那些文人士子正等着看朕的笑话呢。”
姬澜薰再顾不得害羞了,忙问:“皇上要我做什么?”
李菡瑶把她上下一打量,笑道:“你换回女儿装吧,跟着魏姑娘一起招收女学生。别小瞧这事,朕预感有麻烦。眼下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姬澜薰郑重答应了。
绿儿没想到办个女学还有这些为难事,她就是贫苦人家出身,想想这也不难理解。忙道:“皇上,让我们也去吧。我们有上学的经验,会劝人。”
李菡瑶点头道:“到时再说。”
说话间,她眼角余光发现落无尘和鄢芸从南边莲花堂过来,正行走在莲花桥上,往北边来。她惦记着王壑的下落,忙起身,对姬澜薰道:“回去吧。”
姬澜薰道:“是,皇上。”
李菡瑶急忙出了凉亭,走了几步,想起姬澜薰刚才的尴尬,忙又站住,等她跟上了,体贴地拉着她手与她并肩而行,一边跟她介绍江南的形势和人事。
姬澜薰既欢喜又惆怅,曾经她多么渴盼被木公子牵手呀,如今牵上了,意味却不同了。
耳听得李菡瑶对江南人事如数家珍,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能跟着月皇做一番事业,其实也不错。正想着,忽听李菡瑶道:
“……姬姑娘放心,虽然朕不能娶姑娘,也误不了姑娘的终身。江南有许多才貌双全的男儿,姬姑娘有的是机会,等瞧准了,朕替你们主持大婚……”
姬澜薰这次没害羞——只要不涉及木子玉,她都能镇定应对,当下平静道:“我不嫁!”
李菡瑶奇道:“为何?”
姬澜薰坚定道:“我要跟着皇上,做一番事业。”
李菡瑶忙道:“做官不耽误嫁人,做官也可以嫁人的。”
姬澜薰心想,做官当然能嫁人,可谁知夫君和公婆会不会支持自己做官呢?还要生孩子……嫁了人,不知有多少烦难事等着,不如不嫁,落个清净。
她立志要追随月皇,做一对女明君贤臣,就像历史上那些明君贤臣,如商汤和伊尹、成王和周公、齐桓公和管仲、唐太宗和魏征、刘备和诸葛亮等一样。
想到这,她后悔没早来江南,若早来了,便能跟着李菡瑶一起举兵造反,成为李菡瑶的心腹和左膀右臂,其功劳未必就比鄢芸和火凰滢等女差了。
李菡瑶不知她心思,只当她害羞,所以才推说不嫁人,也没在意,劝了一句就没说了。
那边,落无尘和鄢芸已经过了廊桥,见李菡瑶一行人顺着游廊过来了,便停住脚步,站在桥头等候。
落无尘长身玉立,紫红官袍衬得他俊面如玉般柔和,温润的目光一落到李菡瑶身上,便亮了几分。
他觉得,瑶妹妹无论作何装扮,都自有一种叫人无法忽视的神采,眼下穿着藏青绣金色飞龙的龙袍,更像太阳一般灼灼生辉,令人不敢正视。
当然,这不包括他。
他看见李菡瑶和姬澜薰手牵手,并未吃惊,笃定李菡瑶行事有分寸,而非轻浮随意。
鄢芸却意有所指地问:“皇上又认了兄弟吗?”
李菡瑶立即明白她所指:因为之前自己跟聿真和谨海称兄道妹的,现在跟姬澜薰如此亲近,难道也是认了兄弟?这就是鄢芸,既能落落大方地探问,又不会冒犯。
李菡瑶笑道:“这位是姬姑娘。”
落无尘和鄢芸这才露出吃惊神色。
姬澜薰躬身向他二人行礼,神情不卑不亢,道:“姬澜薰见过落大人,见过鄢大人。”
鄢芸忙扶住她,以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她,目光上下一扫,轻笑道:“姬姑娘这作派,挥洒自如,我竟被瞒过了,半点都没瞧出来你是女子身份。”
姬澜薰道:“我十二岁便做男装打扮,跟在父亲身边伺候笔墨,一边跟父亲学习公务,都习惯了男装身份。”
鄢芸恍然道:“难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