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姐儿倒是肥白可爱,谢氏颇有些遗憾的摸了摸小婴儿光洁的额头,小婴儿睡得正香,被摸了只是下意识蠕动了下粉嫩的小嘴,依旧睡得昏天黑地,她眼里慢慢就溢出慈爱的柔光来,严令奶娘和丫鬟们好生照顾着。
奶娘是从庄子上选出的年轻媳妇,身子康健,早早就给接到了府里调养身子,赶紧蹲身应是。
伺候月子的妈妈也早就备好了,谢氏问了几句,见事事都妥当着,就预备先回去,雨竹原也准备走,最后却被季氏留了下来。
她不由的有些疑惑,因为年纪和辈分的原因,两人并不很亲近。
等到季氏结结巴巴问起程思义时,雨竹才恍然。按理妇人坐月子时,夫婿也是要避讳的,不过执行的并不很严格,像程家这样的武将世家则更加没那么多讲究。
……季氏肯定想见程思义,小丫鬟那里问不出来,当着谢氏的面又不敢问,最后还是找到自己这儿来了。
“没什么的。”雨竹笑着在盈姐儿嫩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唔,口感真好,不防小婴儿忽的哭闹起来,赶忙又喊奶娘来唤尿布、喂奶。
转头宽慰道:“具体怎么的我也不大清楚,只隐约听说是被大爷叫去帮着处理一些文书……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得空了。”
程巽功不仅是国公府世子爷,本身还有职务,繁忙是再正常不过了,季氏心口一甜,相公能被带在身边教导……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知道不是嫌弃自己生了女儿,又听了这个好消息,季氏长舒一口气,精神都比刚才好了许多,笑着看雨竹逗孩子玩。
等小婴儿折腾累了,打了个小呵欠重新睡过去。雨竹才笑着告辞。
复又去了谢氏处。
谢氏正在拣佛豆,见了雨竹就问她:“义哥儿媳妇心里不痛快?”
真是目光如炬,雨竹笑嘻嘻的也坐过去,拿起一颗豆子把玩,“问我大少爷去哪儿了……唔,我就说被大爷叫去了。”
她将手里的豆子放进簸箕里,“只是肯定瞒不了多久。”而季氏此次大伤元气,怕是要坐足双月……这么长时间总会有有漏子。要是她本是清白的,却知道自己沾上了那种嫌疑,还不急火攻心呢。
谢氏也是头痛,她昨日审了程思义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半天,却没问出半点头绪,统共他就去了那么几个地方。除了上净房,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止一个,哪里有空隙可寻?
一日不知消息是怎么被透到程思义面前的,谢氏心里就不舒坦一日,她自执掌国公府后院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戏弄。
“要不,把大少爷喊来问问吧。”雨竹心里有了些主意,便试着建议。
谢氏颇有些无奈,将手上的动作停下。“那孩子每回伤心了,就缩在房里不出来,谁劝也不理……好几回,练武的任务没完成,被他爹结结实实训了,一头扎到房里,怎么喊都不出来,吃喝都让丫鬟送进去。”
“……这会儿怕是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熟知他这性子,也用不着这样麻烦。
雨竹挑了挑眉头。笑得有些小狡黠。还是决心试试。
谢氏也没别的法子,干脆就同意命小丫鬟去请。
“等下。”雨竹喊住小丫鬟。微微一笑:“若是大少爷不来,你就说‘不是大奶奶做的’。”
小丫鬟有些迟疑的看向谢氏,她娘送她进来当差前千叮咛万嘱咐就是要听主子的话,现在自然是谢氏说了算。
“去吧。”谢氏也不懂雨竹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只是一试罢了,随她高兴。
没多会儿,就有丫鬟打起帘子,禀道:“大少爷来了。”
然后满脸憔悴的程思义就出现在了门口,显然还没从理想的幻灭中缓过神来。
原谅她对忧桑纤细的花样美少年无感。在现代这般大年纪的少年还有任性的权利,可是在这个时空,程思义已经有了妻女,若不是上有长辈遮风挡雨,他就该是家庭的顶梁柱……怎能遇上事情就要死要活的折腾,由着一把年纪的祖母担忧操心?
爱情,终究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祖母,真的不是季氏做的?”匆匆行过礼,程思义就睁大了眼睛,眸中全是希冀,“真的……不是季氏做的?”
不等谢氏望过来,雨竹就笑着上前一步,开口道:“大少爷,大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信不过么?”人已来,可以开始忽悠了。
“自然是……”程思义下意识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又有些羞愧,“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我只是想知道事实罢了。”
雨竹看在眼里,轻轻叹息,果然是稚嫩呢,遂端肃了神色,问他:“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程思义怔了怔,像是没想过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会儿才道:“是一张字条,放在恭桶旁边。”
居然是这样,难怪在伺候的下人里查不出什么来。
不过,字条是怎么放进去的呢?谢氏又陷入了深思。
雨竹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就凭着一张字条,你就信了?还一路跑到城西去。”
“这……不是的……”
“你好好想想,老太太多担心你,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雨竹见好就收,偷瞄谢氏一眼,见面色正常就赶紧退到了她身后。
——好歹圜回来了。
程思义看着谢氏苍老了许多的模样,心中一酸,只差点滚下泪来,扑通就跪在了谢氏面前,“是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谢氏被他这一跪跪的有些懵,这孙儿……
“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她叹息一声,命他站起来,“如今都做了父亲了,可不能再像过去一般胡闹不知事。”见程思义拼命点头,又道:“也是有那起子小人作怪,不能全赖你……你且仔细想想,可还记得那张字条放哪里了?”
程思义讪然,他哪里还记得那东西,当时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头脑热胀胀的就跑了出去……那张字条扔到哪儿还真的想不起来了。
“还记得字条上写着什么?”谢氏追问道。
“就说是季氏把小陈氏弟弟的手废了,让他再也参加不了科举,这样就能完全拿捏住小陈氏……还告诉我季氏指使的人已经被管事抓住了,在城西的那个地方……我要是不信尽可以亲自去问。”
雨竹听了,只有一个感觉——时机掌握的真好!还将程思义的性情猜的很透,料到他的反应,才设下这个套。
早了晚了效果都不好,顶多让他被斥责一顿,可偏偏让他闹到外头去,把事情撕掳开来——这才让老公爷真正动了肝火!
自此一事过后,程思义在老公爷心中本就不甚高的地位怕是又低了不少吧!
小陈姨娘弟弟手被废掉可能是季氏动的手,然后被人利用。季氏虽然是正经大家闺秀出生,但女人狠起来谁又知道呢……
不过最有可能的情况还是季氏和小陈姨娘都被做了棋子。
雨竹猜了半响还是作罢,没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
又说了一会儿话,杨妈妈从外头进来了,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谢氏问了,才道。
“老太太……承大爷来了。”
谢氏脸色缓缓阴沉了下去,“他来做什么?”
“说是想求老太太请个太医。”杨妈妈顿了顿.低声道:“承大爷的幼子病得厉害,连仁善堂的大夫都说治不了。”
……
尽管雪已经消尽了,外头的风还是很寒冷,雨竹裹紧了紫梢织锦镶毛斗篷往外走,反正要避到屏风后头去,还不如直接出去呢。
华箬不知道雨竹要去哪里,就问道:“太太,我们这是去哪儿?”
雨竹把手伸出斗篷,触到冰凉的空气后又赶紧缩了回去,抬头看看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
“回去吧。”看这天气倒是适宜钓鱼,要是闺中那会儿,早就叫丫鬟准备好东西,去塘里寻找午饭炖汤的材料了。
可惜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家伙……
算了,瞧在你这般乖的份上,娘就不瞎折腾了,跟往常一样去院子里散过步就回屋继续催肥吧。
“是!”华箬答应着,却是丝毫不敢放松,小心的扶着雨竹走在路中间。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不敢掉以轻心,个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生怕有什么东西冲撞了主子。
走出了谢氏的院子就是一条抄手游廊,再由后廊往南很快就到了后园子,冬天的园子很是冷清,不过大片的腊梅、茶梅倒是开得很热闹,密集如林,寒香扑鼻。
站着赏了一会儿,雨竹正准备让小丫鬟折一枝带回去插瓶,就听到后头传来了动静。
就见一个洒扫的婆子正急慌慌的往这边跑。
“高婆子。”华箬认得是青葙院里的,怕她跑得急收不住,忙喝止道:“你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那婆子胸口急促的喘息着,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她也顾不得擦了,蹲身急急道:“太太,不好了,早园姑娘掉到水里去了!”
雨竹顿时给惊的魂飞魄散,继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早园虽然率直随性了些,可该懂的事情一点不少……她扶住了华箬的手,这天水该有多冷呢。
“快,快到书房拿二爷的帖子去太医院。”<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