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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十九年八月十五,帝都凤华,苏府。
天气爽朗,长天一色,万里无云,深深庭院中莺语婉转,蔷薇花架前树荫满地,刀鸑鷟的云蝉薄丝轻纱从花架前摆放着的桤木制成的藤椅之上翩然滑落,清风悠扬,吹拂着她散落的青丝与衣裙。
远远望去,就好似仙风吹送,而那被万物簇拥着的女子便是九天之上的谪仙下凡。
“阿梨。”刀鸑鷟闻声回眸望去,只见是苏辰砂在远处唤她,“站在那里做什么?”
刀鸑鷟敛过衣裙,笑着向苏辰砂走去,至他面前,才道:“我方才从闻见了桂香,走至那里才发现原来是墙外有几株桂花树。”
“多亏了那几株桂花树,每年八月盛放之时,花香都会飘入苏府之中,芳香四溢。”苏辰砂听闻后不禁笑了笑,“花容做了桂花糕,今日是中秋佳节,一定要吃的。”
“南朝佳节多不胜数,且都各有特色,当真有趣,公子你再同我讲讲这中秋佳节要做些什么吧。”刀鸑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与苏辰砂一边朝偏厅行去,一边滔滔不绝着。
“喝桂花酒、吃月饼、赏月、放天灯,听公子这般说,那岂不是比在皇宫中参加什么劳什子宫宴强多了?”刀鸑鷟满目憧憬,对南朝这中秋佳节充满了好奇与向往,恨不得现下便立刻至街市上欢闹一番,但一想到今日只能在宫中度过,她的笑容便立刻垮了下来。
虽然她不知这宫中的中秋会如何庆祝,但宫中规矩森严,显然不是和她去。
“没关系的,待从宫中回来时便带你去放天灯如何?”苏辰砂见她水唇嘟起,感叹她仍旧是小孩子心性,轻轻一笑。
“真的吗?”果然,苏辰砂对她是了解的,此言一出,她方才的那些不快全然烟消云散,抛至九霄云外去了。
见苏辰砂点头,刀鸑鷟不禁拍手高呼一声,“太好了!”
苏辰砂看着她绽放的笑颜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好了,吃完桂花糕便去准备准备,一会儿慎王府的马车该到了。”
刀鸑鷟点点头,似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殿下他参加晚宴之后会留在宫中吗?”
“这个倒是说不准了。”苏辰砂疑惑,“怎么,可是与羽涅有什么事要做?”
刀鸑鷟摇头,“不是的,我在想,若是殿下他不能出宫,便不能与我们一道去放天灯了。”
苏辰砂并未想到刀鸑鷟会有此回答,他微微一愣,故作不经意地敛去眸中那有一瞬的黯然。
“算了,到时候亲自问他便是。”刀鸑鷟笑着在桌旁坐下,他们才落座,花容便端着桂花糕从厅外走了进来。
“公子,吃桂花糕吧。”花容将托盘中的桂花糕和熬制的桂花粥一一搁置在桌上。
“好,花容你也坐下吃吧。”苏辰砂只是浅浅一笑,却让花容喜不自胜,她应声坐在了苏辰砂身旁,伸手将碗端起为苏辰砂盛粥。
“公子,喝粥。”她还未将碗放置在苏辰砂面前,苏辰砂便将碗接在手中,递给了刀鸑鷟。
“阿梨,你先吃吧。”
刀鸑鷟本是要接过来的,但她抬首之时忽然看见花容面色一沉,而目光则紧紧地锁在苏辰砂手中的那碗粥上,她只好说:“公子,我今日不想喝粥,你给花容姐姐吧。”说完后,她只觉松了口气,她感叹花容应是对苏辰砂用情至深,不然也不会容不得苏辰砂对旁的女子有一丝的好。
只是公子似乎全然不知花容对他的心意。
苏辰砂倒是不在意,将碗搁在了花容面前,“既如此,那花容你便先吃吧,我自己来盛。”言罢,他便将花容手中的勺子轻轻抽走,为自己盛了碗粥。
花容见苏辰砂将粥给予了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甜意,坐下身子便吃了起来。
她咬了一口手中的桂花糕,清甜的口感在嘴中蔓延开来,以致于她有些囫囵吞枣地将剩下的一并赛进了嘴里,由于吃的太急便未注意到蹭在嘴角的残渣,所以当苏辰砂忽然静静地看着她时,她也只是朝着苏辰砂裂开嘴笑了笑。
苏辰砂却轻笑一声,站起身子伸出白玉般的手指抚上她的唇边,替她将残留的桂花糕从嘴边擦拭掉。
“你总是这般不注意。”
刀鸑鷟当即便愣住了,其实此前公子也曾经帮她擦拭过嘴角,但现下她却觉得有些难为情,况且公子方才刚有所动作,她便看见了花容看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只得抬手再次擦了擦唇边,挤出一个微笑,“公子,那我便先回房去准备准备,过会儿再出来。”
“切莫耽搁了时间,慎王府的马车应该快到了。”苏辰砂叮嘱到。
“知道了。”刀鸑鷟说完提着裙裾,飞快地从偏厅跑了出去,只留下苏辰砂与花容二人在厅中。
一时间,气氛似乎有些凝滞了,苏辰砂在刀鸑鷟走后便专心致之地喝着碗中的桂花粥,而花容则小心翼翼地以余光偷看苏辰砂。
“花容,吃完之后交给其他人去收拾,你回房整理一下,准备进宫。”苏辰砂忽然抬首,本是想交代事情,却没想到花容一心一意地看着他,心思全然没在此上,他这陡然出声让花容以为自己偷看他被发现,一个不小心便将手中的勺子摔碎了。
花容蹲下身子准备去拾起碎片,苏辰砂却道:“别去碰,唤人来扫去便是。”
花容点点头,满心喜悦,她想苏辰砂这应该是在关心她吧。
“花容,方才你在想什么?竟这般不小心。”苏辰砂见她神色变化有些难以捉摸,便开口询问。
“没什么,公子,我先回房了。”言罢,花容避开他的目光,也匆匆离去。
苏辰砂其实又何尝不知花容对自己的心意呢,只是此生他的心已经有所归属,再无法容下其他人了。
“公子,慎王殿下来了。”就在苏辰砂沉思之时,苏越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好,小越你留在府中,看护好洛怀薇。”苏辰砂吩咐到。
“可是公子的安危......”
“你不必担心,我与羽涅一道入宫,即便是有危险,有羽涅在,难道还不够吗?”苏辰砂知道苏越是担心自己,只有如此才可让他安心。
“属下知道了。”果然,苏越听闻后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去看看阿梨她们,唤她们出来了。”
苏越应声后才与苏辰砂一道走出偏厅,便已经看见了朝他们走来的阿梨,“那我便去叫花容吧。”
苏辰砂点点头,“羽涅来了。”此话是对着来到她面前的刀鸑鷟说的。
“嗯,我看见了。”苏辰砂闻言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果然看见了秦羽涅,他今日袭了天青色的夔龙纹服,褪去几分清冷,平添了一丝清雅幽然,实在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模样。
“怎么了?”秦羽涅行至他们面前,剑眉一蹙。
“没有,只是觉得殿下今日有些不同。”刀鸑鷟细细地打量起了秦羽涅,总觉着他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哦?如何不同?”秦羽涅倒是很有兴趣听听刀鸑鷟对他的评价。
“说不上来。”刀鸑鷟秀眉微蹙,随后又展颜一笑,“就觉得今日的你格外静谧,好似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你失措。”
秦羽涅闻言后淡淡一笑,苏辰砂听了刀鸑鷟的话后好像明白了为何他也觉着今日的秦羽涅有些不同。
他身陷残害手足,杀死亲王的诬蔑之中,但却泰然处之,镇定从容,哪怕身旁危机四伏,线索中断,他也从未露出过任何一丝焦灼,也从未怨天尤人。
苏辰砂想,一个人的心性决定着他行事的姿态与格局,而秦羽涅正就有处变不惊,安之若素的处世之道。
“第一次听你夸我。”秦羽涅说完后又求证到,“这算是夸奖吗?”
“自然算是。”刀鸑鷟挑眉,神采飞扬。
而此时,花容也被苏越给带了出来,苏辰砂便道不多耽搁,四人即刻启程去往宫中。
坐在马车之中,刀鸑鷟看着窗外的白日青天,忽觉时辰尚早,便问秦羽涅,“一会儿进宫,我可以去看看若初姐姐吗?”
“自然可以,不过不可太过声张。”秦羽涅嘱咐到。
“这个我明白。”得到了秦羽涅的应允,刀鸑鷟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听说今日中秋宴上若初姐姐会向皇上献舞?”
“没错。”秦羽涅点点头,“听闻已是准备多时。”
“从前便知云苍阑的女儿云若初的舞技名动南朝,却未曾真的见过。”苏辰砂浅笑着,“没想到今日可以一观。”
“我虽没见过若初姐姐跳舞,但我想她翩翩起舞的模样定然很美。”刀鸑鷟满目欣喜,对云若初一番盛赞。
苏辰砂点点头,“对了,羽涅,慎王妃她为何没有一道前去?”
“王妃她身子不适,今年的中秋宴便不参加了。”秦羽涅向苏辰砂解释到。
“原来如此。”
“那七皇子呢?他今日竟没有黏着你?”苏辰砂隐隐约约觉着有些奇怪。
“自从他府邸修建好后,近日很少来我府中,想是自己去了宫中吧。”秦羽涅虽如此说,但心中却仍旧有所警觉,毕竟安永琰是九幽圣教的教主,不按常理出牌也在情理之中。
他与苏辰砂对望一眼,彼此都猜测到对方心中所想,便会意地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