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里的人并不多,才开张试营业,请的都是圈内的朋友。
陆励言敏锐地捕捉到苏夏的不自然,目光跟着落在门口两人身上。
逆光站着的男人身形高大,五官看不甚清楚,但从身材和衣着品味来看应该属上层,旁边的女人更不用说,但凡他觉得长得不错的,都是千里挑一,何况她长得算极品。
乔越进门就将外套交给服务生:“方宇珩没来?”
“小方总稍后到,已经在二楼给大家开了一间包厢,请二位跟我来。”
“没想到翔子也混出头来了,左岸和夜色两个招牌在不少城市都亮着,生意做得挺大。”
何君翔是乔越和方宇珩从小认了的拜把子兄弟,比起权高的乔家和财力雄厚的方氏,何君翔的父亲不过是方宇珩父亲的司机,为人老实踏实,很受方宇珩父亲的重视。
原本何君翔是要被他爸安排进方氏,动用关系做个保安什么的。可小伙子从小就很滑,也有商业头脑,借着父亲的关系时不时在方总面前跳几下,周转过不少生意圈子,学了一套一套的办法,给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只身南下。
从合伙做ktv到自己做酒吧,从偏僻地方的一个小□□做到现在各个城市都亮着招牌,确实不容易。
如今算是衣锦还乡,何君翔把所有的亲朋好友请来,几年没聚乐一乐。
提起多年不见的好友,乔越眼底有了些笑意,可视线扫过前面坐着的一男一女,笑意慢慢收敛。
男人正看着他,而背对自己一个劲把身体往角落里缩的那只,虽然见面少但乔越记忆好,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老婆苏夏。
两个男人的视线交汇又错开,乔越原本打算上楼的,这会直接将服务生手里的衣服结果打在手臂上:“既然人都没来,我就在这里等他们。”
乔越的声音仿佛就在头顶响起,苏夏手一抖,整张脸快盖进白水杯里。
“这里有外人呢。”许安然扫过一楼,除了苏夏他们这桌貌似还有些零星散客。
“怕什么?”
……
乔越两人就坐在他们这桌的斜对面,男人背对着她,苏夏才松了口气。
这会陆励言说什么她都变哑巴了,要么就蚊子声的恩,要么就点头,搞得男人莫名其妙。
“你静音了还是嗓子出问题了?”陆励言手指在桌上不耐烦地敲:“我问你要不要跟你闺蜜去跑娱乐新闻?”
或许是他声音有些大,坐在乔越对面的女人频频往这里看。苏夏整个心思都扑到他们那桌去,哪还听得见陆励言说了些啥。
尤其乔越对面那个女人得那么漂亮!整颗心高高悬起又重重落下。
她看见服务生靠近,问他们要点些什么。她听见乔越翻动菜单的声音,而对面的那人却直接开口:“给我来一杯姜茶,再点一份whiskey给他,这家伙喜欢。”
等点完之后她才想起什么,补充道:“苏格兰whiskey,乔越,我说得对吧?”
苏夏慢慢放下勺子。
在自己的记忆里,乔越是滴酒不沾的。对于喝水,出门在外他不怎么讲究,普通温白开就行,可若在家里就会暗暗挑剔。
得喝过滤并烧开过的水。
苏夏之所以记忆深刻并赞同,也是因为他们住在楼层高的地方,得用楼顶蓄水池里的水。自从那则中国女孩离奇失踪并发现死在酒店蓄水池里的新闻发布之后,她也被吓得养成了在家里安过滤器的习惯。
苏夏心底挺不是滋味的,乔越啥时候要喝酒?
可下一秒男人却示意服务生:“给我一杯温白开,谢谢。”
许安然愣住:“你戒酒了?”
“戒了。”
许安然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她沉默了一会:“你妻子呢,怎么没见带过来?”
苏夏正因乔越要了白水而幼稚地高兴呢,这会举杯喝了一口就被呛住了,咳得吭哧吭哧的。
陆励言无奈递给她手帕纸:“我说苏大姑娘,我是有多透明,说了一通话感觉像是对着空气。”
苏夏刚想说不是,可眼睁睁看见前面坐着的乔越有回头的意识,整个人都快吓没了:“我去趟洗手间!”
她说完就拎着包想跑,可旁边站着的服务生很正义地伸手:“女士,这边是大门,洗手间在后面。”
后面?
后面要直接经过乔越他们那桌,你逗我呢!
苏夏磨牙:“我喜欢外面的洗手间。”
“女士,外面真没洗手间。”
苏夏都快哭了,最后脸都不想要:“你让开,我憋不住了!”
服务生见她一脸绯红的样子不像假话,虽然很纳闷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思:“不好意思,请便。”
苏夏闷头出去的瞬间就后悔了,冷风夹杂着雪迎面扑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外套围巾和手套都忘了拿,穿着漏风的毛衣站在寒风瑟瑟的夜里,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苏夏都快哭了,回头?有乔越,往前走,差不多就要挂了。
两者对比了下最终决定回头,心想着回去说清楚,那乔越也不会把自己吃了。
再说,他身边那女人又是谁!凭什么自己心虚躲,他却一本正经跟没事儿一样夜会美女啊!
想到这里苏大姑娘的热血瞬间涌回脑袋,刷地开门往里面走,看见前面的景象瞬间就焉儿了。
乔越人呢?
之前坐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人去哪了?
她愣了会不情不愿地往前走,组织语言准备给主编道别,可刚磨蹭着靠近整个人都傻了。
乔越两家伙不是走了,而是大大咧咧坐在了她刚才坐的地方!
而她的杯子直接放在陆励言的旁边,这都哪跟哪啊!
正和乔越聊着什么的陆励言抬头,看见苏夏就挑眉:“哟,这么快。”
苏夏脸都快抽成一团,指着乔越他们:“……怎么?”
乔越一声轻笑,苏夏被吓得差点炸毛,只觉得男人嘴角的那抹笑很诡异,突兀又离奇。
陆励言示意苏夏:“坐吧,前阵子哪几个捧着乔医生的报道嗷嗷叫着想采访的?现在真人就在这,跑什么。”
苏夏脑袋里的弦嘎巴一声就断了。
“我……不是我,我没有!是姚敏敏。”
“反正就是你们这些小年轻。”陆励言招手:“坐啊。”
苏夏的视线心虚地瞄过乔越,可发现对方眼皮都不眨一下,顿时气哼哼,坐就坐!
或许是她坐下的动作太霸气,乔越身边的美女不由多看了几眼:“好小的记者啊,还在实习期?”
苏夏回得生硬:“我长的嫩又没化妆看起来比较小,其实已经工作几年了。”
脸上画着淡妆的许安然笑得有些吃力。
“乔医生……”
“叫我乔越。”
陆励言点头:“你参与埃博拉救助那篇报道在国内反响确实很大,要知道时代周刊这种杂志能上去的都不是普通人。”
乔越无奈:“那是团体,不是我一个人。”
许安然摇晃着手里的杯子懒洋洋道:“团体又怎样个人又怎样,当时的确刊登了不少照片,就你那脸火了,这说明什么?”
那张照片……
苏夏记得很清楚,炎热的环境,周围一片黄沙土屋。别人身上穿着显臃肿的隔离服,乔越穿起来却要命的好看,他当时正专心致志地给一个孩子听诊,就被人给拍了下来。
摄影师技术不错,哪怕隔着一层厚厚的隔离面罩依旧能看清轮廓深邃的眉眼,感知到那股沉稳利落的气息,那阵子乔越火得不得了。
那阵子的苏夏也心惊胆战得不得了,生怕网络一个人肉就把自己给爆出去了。好在乔越的粉丝们都挺礼貌,对私生活没有涉足,只是时不时放两张出诊的照片,下面清一色回复“我要给你生猴子!”之类的……
“青年才俊确实有噱头,我想肯定很多人都在向你约稿,不知道我们社有没有这个荣幸?”陆励言拿下巴比了比苏夏:“这个小姑娘别看长得呆萌,可下笔犀利,寓意深邃,她有个优点就是绝对不会凭空捏造地乱写,乔医生,与其接受别的采访,不如考虑考虑我们?”
被点名的苏夏讪笑几声,呵呵呵,采访什么?拒绝吧拒绝吧!
果然,乔越:“抱歉,我只是个医生,应该没有被采访的必要。”
陆励言锲而不舍:“正能量的宣传是现在这个社会急需的,乔医生最近在国外不清楚现在的舆论环境,噱头新闻越来越多,反之敢鞭辟入里的越来越少。拿你身前这个小姑娘做例子……”
我?
苏夏不由抬头。
陆励言收敛嬉皮笑脸的性子:“别看苏夏年纪小,经历不少大风大浪。关于时政的新闻现在没几个人想跑,敢跑的写出来的东西都是隔靴搔痒。只有她保持着年轻的那股子劲儿,只要是真相就敢写,这两年还是受了不少委屈。前年搬家好像就因为这事儿,写了篇新闻被人要挟,天天楼梯口有人泼油漆和砸石头。”
苏夏越听越不对,刚想示意他别说可为时已晚。小姑娘有些坐立难安:“不是要采访乔医生吗?说我做什么?”
“我只是让乔医生感受下我们社里的新闻工作者是真的用生命在报道事实。”
乔越深邃的眼扫过有些慌张的苏夏,原来搬家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可她一直都没说。
就连陆励言说的那些威胁,还有不经意看见的那些恐吓,苏夏从来都没有在自己面前倾述和抱怨过。
而是用自己的小身板儿,把这些都默默扛了下来。
许安然上下打量苏夏,再抬头看乔越,发现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苏夏身上,心咯噔了一下。
“阿越生活挺低调的,采访什么的就……”
“好。”
简单短促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惊讶。
陆励言挺意外:“答应了?”
乔越点点桌子:“能得到采访是我的荣幸,不过我只是介入,希望报道里出现的是整个集体,而不是我个人……”
“没问题!”陆励言挺激动的,可紧接着听见小姑娘硬邦邦的声音。
“有问题。”
苏夏板着脸,嘴唇紧抿,眸子里全是抗拒:“我基本没怎么采访过医疗团队!我对无国界医生不怎么了解……他们的工作我压根就没涉足过,这样写不出好的采访稿。”
“既然这样……”乔越漆黑的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只有请苏小姐跟我去国外呆一阵,好好感受下我们工作的氛围,你们觉得怎样?”
这下连陆励言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