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那个被拖走审问的仆妇,已经好几日了,想必有结果了。
看她二人的神色,那显然又是一个庄婉仪相熟的人。
“是凤兰亭买通了那个仆妇干的,是不是?”
府中毒蛇鼠的药,就是华佗草,这一点除了将军府的人以外,外人知道的并不多。
凤兰亭曾是府中的四奶奶,也管过家,对此毒再明白不过了。
庄婉仪不禁冷笑。
前世是她们,今世还是她们,还是一样的华佗草。
命运真像是一盘棋,有些局面即使你事先处处避让,还是不免会重蹈覆辙。
庆幸的是,这一世,她没有死。
“你怎么会知道?!”
古氏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以为庄婉仪卧病在床数日,对外间的事务全然不知,没想到她知道的比她们两个负责查访此事的人,更加清楚得多。
庄婉仪垂着眸子,轻轻带过。
“知道府中遍布华佗草,还对我有敌意的人,在长安城并不多。”
可不是么?
“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们就不隐瞒了。那个仆妇招认了,的确是凤兰亭指使的。凤兰亭毕竟在府中执掌过中馈,有交往的仆妇和管事不少,我已经命人筛查,务必把那些跟她藕断丝连的人全都揪出来。”
明川郡主说到此处,咬紧了一口银牙。
她当真是小看了凤兰亭。
以为她被休之后,便与将军府再无瓜葛,没想到她的手还能伸得这么长。
庄婉仪轻笑一声,“凤兰亭终归是太蠢了。她要我速死,倒不如直接买砒霜毒死我,如何又用起华佗草来?还是老夫人高明,把**掺杂在人参里头,叫我做梦都想不到,她的恩赐竟是杀人刀!”
“婉仪!”
明川郡主不由拔高了声音,“你慎言!这件事到底和老夫人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能断定!你现在说出这种话,若叫人传到老夫人耳中,你日后还要如何做人?!”
庄婉仪一向对明川郡主的话很是尊崇,这一次,她却没有服软。
她抬起头来,修长的脖颈直挺挺地梗着,像是一面不屈的旗帜,半点不敢折服。
“大嫂,明人不说暗话。我中毒那日老夫人的表现,你看得清清楚楚,难道你就不觉得是她所为吗?胡太医多次来请平安脉,他是看过那些人参的,还教屏娘她们每日该用多少剂量,他到底是庸医还是被老夫人收买,大嫂心里没有数吗?”
胡太医可是太医院的院判,正因为医术精湛,才能成为将军府的常客。
他不可能无能若此。
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夫人授意于他,让他不敢开口说出真相,反而助纣为虐……
古氏听着她一字一句,声音越发凄厉起来,连忙递上茶水给她润喉。
“好了好了,你先别说话,先喝口水。这嗓子好不容易养好了些,怎么经得起折腾?”
说着转过身去,朝明川郡主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和庄婉仪争执。
其实庄婉仪说得也没错。
连古氏都看出了老夫人的可疑,明川郡主不可能看不出来。
她只是还有一份责任心在作祟,想保全将军府的颜面,想替她早逝的亡夫,保全老夫人罢了……
看到庄婉仪嗓子用力到脸都呛红了,她也有些自责。
廷哥儿默默看了庄婉仪一眼,见她喝了水之后好了些,便递上了薄荷片给她。
古氏来探望的时候见过这个,知道是对她嗓子有好处的药,连忙接过给她喂到口中。
另一边,只见廷哥儿把一份账册从怀中取出,打开了其中一页,递给明川郡主看。
古氏也好奇地凑上去看。
廷哥儿指着其中一行,那是登记库房的物品出入的账册,廷哥儿所指的正是那些人参和雪莲的出入库登记。
“这些药材……出库过一次,又放回去了?”
明川郡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把那账册前后都翻了一遍,想找到一些旧例,却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别的用来送人或是赏赐的物品,都是正常出库直接送出的,没有这种两次出入的道理。
古氏诧异地看了廷哥儿一眼。
怪不得他昨日说想帮着做些府中的事情,问古氏要来了库房的账册,原来是做这个用的。
同样是一本账册,古氏拿在手上一直没看出问题来,廷哥儿又是如何一眼看穿的?
她不由对廷哥儿刮目相看。
廷哥儿俯身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俊逸的字迹。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
妖异?
还能有什么妖异。
这些药材多出库了一次,不过就是方便老夫人,让人给它们染上华佗草的毒罢了。
若是细查库房的记录,完全可以查出是谁提前拿出过这些药材,又是谁批准出库的。
在座三个少奶奶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能肯定,她们没有批过这项出入。
那就只能是
老夫人。
明川郡主有些难以相信。
她本就是个聪明人,自庄婉仪中毒那日起,她便察觉到了老夫人的不对劲。
可她不愿意承认,她宁可自欺欺人。
她不敢相信,那个自己一向敬重的婆母,竟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庄婉仪又有哪点对不起她、对不起将军府呢?
她如何会想出这样狠毒的计策,非要置庄婉仪于死地……
古氏受了老夫人多年冷落和欺凌,庄婉仪更是在前世命丧她和凤兰亭之手。
明川郡主不一样。
她是老夫人最器重的长媳,在府中的地位从未被任何人超越,哪怕是在凤兰亭最受老夫人宠爱的时候,她也不及明川郡主的分量。
她从未受过老夫人一句半句重话,没看到过她对其他儿媳的冷酷。
对于老夫人的敬重,庄婉仪和古氏都比不上她。
故而两人皆保持了沉默,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刺激她,不想毁了她心中那个,值得敬重的婆母……
廷哥儿手捧那本账册的动作,没有丝毫颤动。
他便是要让明川郡主看清楚,看清楚铁证如山,她没有任何自欺欺人的余地。
这件事,老夫人怎么说都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