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梦是相反的,庄婉仪的一场噩梦,却十足十地应验了。
边关忽然传来急报,岳连铮带着三百亲信下属,趁夜携裹着风沙策马南奔,拎着匈奴可汗乌极的人头,叩响了玉门关!
此报一朝传回长安,满朝皆惊!
圣上赐婚商不换和庄婉仪,岳连铮一个战死的英烈却忽然活着回来了,那这赐婚到底还算不算数?
再联想老夫人下毒意图杀害庄婉仪的事……
这件事里头,水可真深呐!
“岳连铮,怎么可能是岳连铮?他只有三百的亲信,是如何能够取了乌极可汗的人头回来的?他战死都一年了,这一年他到底去了哪里?!”
议论纷纷之中,圣上无疑是最头疼的那个。
他一直都对将军府功高盖主、掌握了大魏大半兵权之事耿耿于怀,岳连铮当初战死的消息传来,他也算是趁愿。
而今他却忽然活着回来了,还立下这么大的战功。
若他知道了圣上对将军府的打压,在他战死之后连个嗣子都不肯给将军府,他还会忠心于圣上吗?
“岳连铮啊岳连铮,你为什么要回来!”
圣上气得一跺脚,把御案上头的奏折全都推到了地上。
御书房之中,商不换坐在下首,面上却带着笑意。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岳连铮迟早是要回来的,却比他想象的要更风光一些。
他是如何拿到乌极可汗的人头的?
“圣上,这话你在臣面前说便罢了,在外头,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他是大魏的君王,江山社稷之主,商不换却让他说话小心些?
圣上愤愤不满,待要反驳什么,却无话可说。
商不换说得对。
岳连铮再度回来,今时不同往日,他的确要小心些说话,不能得罪了这位功高盖主的大将军。
可他的心里,又如何放得下……
“唉,朕自然知道,只是在你面前说说罢了。你说这个岳连铮回来了,风光不减从前,他还会效忠于朕吗?朕毕竟……毕竟在他假死之后,没有好好抚恤将军府。”
圣上心中到底怀有羞愧,生怕岳连铮会为了泄私愤,对他这个君王不利。
他手中没有军权,要是岳连铮真的谋反篡位……
圣上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商不换明白他的心思,反倒安慰起他来。
“圣上不必担心,君臣有别,岳连铮是臣子,他假死之后圣上还追封了他侯爵之位,他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不过圣上若实在担心,臣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圣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寄希望于商不换了。
他的主意,一向不会让自己失望。
“圣上不是怀疑,岳连铮战死的这一年,到底去了哪里么?他又是如何靠三百的人手,取得匈奴可汗的头颅?圣上尽可先发制人,而岳连铮的经历,也不可能干净。”
对于这一点,商不换比谁都清楚。
他确定,岳连铮和匈奴人有勾结。
若不是靠着这种勾结,仅以三百之众,他是不可能取下乌极可汗的头颅的。
圣上恍然大悟。
“朕明白了,你是说,让朕先质问他这一年的经历,把他和匈奴勾结的罪名坐实?”
手握大军的将领,最大的罪名,不是起兵造反,就是勾结敌国。
若是这个罪名可以坐实,岳连铮在朝中的影响,就不足为惧了。
商不换却摇了摇头。
“坐实是不可能的,圣上可知,臣这些年费了多少工夫想查到足够的证据,来坐实他和匈奴勾结的罪名,却始终找不到。岳连铮很小心,也很聪明。一旦圣上无法坐实又拼命想坐实,只会让朝臣觉得,圣上是想构陷忠良。
倒不如,只是怀疑,在朝臣们心中种下一个疑影。即可显示圣上恩宽,又不至于给岳连铮留下反叛的理由。朝中自然会有懂事的大臣,把圣上的怀疑捕风捉影地散布出去。”
圣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你说的对,就是这样!”
商不换继续道:“这只能解一时之忧,将军府如今的名声已极差,但流言终究会平息的。要想一劳永逸,圣上还是要把军权夺回来才可成事。”
军权?
这两个字说到了圣上的心坎里。
他也想夺回军权,做梦都想,可该如何夺回呢?
“岳连铮假死这一年,各军都已经重新划分了将领。虽然大魏能和他比肩的将领不算多,大差不差的也能挑出几个来。圣上只需把这些人抓在手上,就不必担心军中的人心继续朝向岳连铮。”
一年,岳连铮离开了一年。
如今眼看又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
圣上像是得到了某种启发,目光明亮了起来。
“一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人心向背了,何况当初他战死之时何等惨烈,死了多少将士?他早就不是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了,军中也未必都会向着他!”
圣上说着说着,想到岳连铮死而复活的猫腻,这里头还可以做些文章,便慢慢放心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了庄婉仪和商不换的这桩婚事。
“那你说,朕给你和大将军夫人赐婚的旨意已下,如今岳连铮又回来了,该如何是好?”
这种事大魏开朝以来还是头一遭,从前从未有过先例,圣上连个参考的依据都没有。
群臣也正因如此,所以个个眼睛都盯着御书房,盯着圣上的决策。
按理说,岳连铮没死,庄婉仪便是有夫之妇,不该再改嫁。
可若不改嫁,只怕岳连铮对着这个想嫁给别人的妻子,也会十分尴尬吧?
何况老夫人连下毒之事都做出来了,这一对婆媳注定成仇……
现在这桩婚事,反而比岳连铮的事更加棘手。
商不换抬起头来,嘴角仍是含着淡淡笑意。
“圣上若不知如何处置,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到三月初三那日,婉仪若肯嫁,臣便娶。她若不肯,臣便……”
“便当如何?”
“便当……祝福他二人,夫妻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