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知道当初郡王与太子殿下相见的细节,未必他就是真的太子。属下听闻,真的太子年幼早夭,怎么会现在还在人世呢?”
信中说他是被当今圣上所害,当今圣上为了窃国篡位,所以密谋杀害了他这个太子,自己以大皇子的身份登上了皇位。
这种皇室之中兄弟相残的故事,历来只在史书中见过。
真真切切地摊开在众人眼前,他们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面对质疑,那两个信使完全没有反应。
也难怪,他们只是普通的士兵,不是什么巧言善辩的文臣谋士。
可越是如此,众人越感受到了一种事实的力量。
是不是因为真正的事实,不需要巧言善辩,所以那位太子干脆只派了两个普通士兵来,传个信儿就足够了?
无论是清平郡王麾下,还是岳家军的人,一向自诩正义之师。
他们的军魂是保家卫国,是忠君爱民。
可当今圣上的皇位若是得之不正,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死寂了片刻,无人开口。
好一会儿,其中一位信使道:“我们将军魏勤魏将军,听说太子殿下派我们来传信,请我们带一句话给郡王。”
魏勤也有话。
这位昔日的国姓爷、先帝嫡皇后的侄子,如今的叛军头领他有什么话要说?
“将军说,请郡王爷想想,他镇守岭南这十数年,从先帝到当今圣上,都做过些什么。”
“他做过些什么倒来问郡王了,他自己不知道吗?”
有人想也不想开口讥讽,又有人用眼神阻止他,冲动开口的人这才回过味来。
魏勤不是真的想问清平郡王知不知道他做过什么,而是想告诉清平郡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魏勤魏总兵,昔日长安城之人称为国姓爷。后来先帝驾崩之后他就一直留守岭南,以他的身份,原本可以调回长安加官进爵的。”
“岭南山高水长,他的事情本王却也知道一些。平定南蛮叛乱、镇压琼州海匪、阻击歇罗等小国侵袭岭南百姓。天高皇帝远,他的军功却不能因此埋没。”
清平郡王毕竟是一代大将,对于朝中有能力的武将,他一直都在关注着。
据他这么一说,众人或多或少也想起来了一些。
“南蛮叛乱我们也听说过一些,只是不知道原来主将是魏勤。圣上未曾颁发圣旨嘉奖过,这么多年他立了这么多军功也从未晋升,所以我们都把他忘了。”
一个从未得到嘉奖也晋升的边缘武将,却一直兢兢业业地守护大魏的疆土,这份沉默和低调同样让人动容。
岭南是什么地方?
那是长安的朝臣最讨厌的地方,圣上也习惯把不喜欢的朝臣贬谪去的地方,犯了错的大臣多半也会去那里。
可魏勤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相反,他战功赫赫。
这事一提出来,众人便想明白了。
这样的一位武将得不到嘉奖,不就是因为他是先皇后的侄儿,而先皇后并非当今圣上生母么?
这种事,当今圣上干的不少,岳家军中的人尤其心里有数。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
一个细节完美的太子殿下,一个忠心耿耿的武将,两人一同起兵造反。
那会是真的造反吗?
“若那位太子殿下是真的太子殿下,那么……”
有一句话,被死死噎在喉中,没有人敢说出口。
如果那位太子殿下是真的,那么造反的其实是当今圣上,他们这些朝廷派出来的大军才是叛军!
这个想法,让人不寒而栗。
两个信使口齿并不机灵,耐心倒是很好。
众人沉默了一次又一次,他们都没什么反应,耐心地等众人自己消化。
好一会儿,还是清平郡王开口打破了沉默。
“请二位回去告诉……告诉你们的太子,本王会仔细考虑此事的真伪。兹事体大,本王若只靠昔年一点回忆确定他的身份,未免对我的大军太不负责任。”
那两个信使站起来,点了点头。
“我们会原话带给太子殿下的,对了,这是太子殿下送给郡王的礼物。”
送礼?!
众人顿时敏感起来,目光都盯着信使的动作,生怕他忽然变出大捧的金银财宝等物。
他在怀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物件,光彩熠熠的。
不是金子,也不是银子。
“这是当年太子殿下从宫中出逃的时候,身上穿的衣裳缀的明珠。太子殿下说,这是缀在明黄蟒袍上的,叫……叫……”
两个信使有够嘴笨的,这一点点话都传不清楚。
一个参将耐不住性子道:“按照我大魏的礼制,君王和储君的礼服上都有这种明珠,叫做龙须珠,是嵌在龙须和蟒须上的。据说这珠子里头有整条龙的镂空雕刻,只有宫廷中特有的匠人才会雕刻。当今圣上登基的时候,会雕刻的匠人都死绝了,圣上因为龙袍上不能缀此珠十分遗憾,还命人在民间大肆寻找过,哪里找得到!”
这件事长安城稍有身份的人都知道,就因为没有这龙须珠,当初还有迷信的人质疑过圣上登基名不正言不顺。
不想应验到了今日。
那信使嘿嘿笑,“还是这位将军懂的多,我就是一个小兵,不是长安人,记不住这么复杂的东西。”
说着把珠子递给了那个说话的参将,“您看看,是不是它。”
说话的参将接过来看了一眼,透过明珠穿线的小孔朝里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众人正要围上去看,那参将忙把珠子收了,先送到清平郡王跟前。
那个穿线的小孔极细,朝里头看,一只飞腾的龙栩栩如生,似要从珠子里头飞出一般。
清平郡王手一抖,眼中顿时湿润了起来。
不会错,这颗龙须珠绝不会有错!
当今圣上搜遍全国都找不出一个匠人再雕刻此龙,这必定是当年的太子之物!
血战沙场的老将,眼眶中不期蒙上的雾气,让在座之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