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夫人,不是我说你,你既然身为相府的当家主母,就该拿出你的气度来。苛待新过门的儿媳,你自己的二公子还想不想娶亲了?”
一位中年贵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谭氏,一面慢慢地用茶盖撇去茶水上的浮沫,重复着这个动作却一直没有下嘴。
谭氏正要开口,已经被人打断。
“正是。若要说起来,大少奶奶的父亲是庄掌院,她还是家中的嫡长女,身份贵重。她自己也是正经的一品诰命,还是原配,身份可比夫人你贵重啊。”
谭氏听见原配二字,面色白了白。
要论身份她的确还不如庄婉仪,可她毕竟是名义上的婆母啊!
“二位夫人,话可不能这样说。婆婆给儿媳立规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还成了我的错了呢?难道二位夫人不给自家儿媳立规矩吗?”
那二位夫人顿时笑了笑,目光中露出不屑之意。
“我们的儿子是自己的,儿媳也是自己的,就算怎么管教也无所谓。可相爷夫人,你可曾受过儿媳的茶啊?我们可听说,大奶奶进门的时候,是给商相爷的原配夫人敬的茶。”
几个夫人嬉笑怒骂地说了一通,谭氏这才反应过来,她们今日就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的。
或者说,是来给庄婉仪抱不平的。
秦国公夫人那个碎嘴果然出了事,现在她已经是旁人眼中的恶婆婆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对了,听说大少奶奶成日被逼着像丫鬟一样在你这端茶倒水,今日怎么不见啊?唉,咱们这些夫人,不也是做少奶奶过来的吗?真是婆婆说什么,我们就只能做什么,半点不敢违背,生怕被人说不孝。”
谭氏被她这一说也反应了过来,庄婉仪每日早早起身来伺候她,今日怎么没来了?
她不由看向一旁的丫鬟,丫鬟看了看那两位贵夫人,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回夫人,二位夫人。大少奶奶病倒了,太医说是过分操劳,让她躺着静养,不宜走动。”
病倒了?!
在座连谭氏在内的三个夫人皆大为震惊,谭氏震惊的是,庄婉仪这个时候病倒,必定要叫人误会是她虐待所致。
而那两位夫人,则像是抓到了谭氏虐待儿媳的铁证一样,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
“我的天呐,大少奶奶才进门几日,这就被你弄得病倒了?你你你……你也太过狠心了!”
两人说着便起身要去梅香院看望庄婉仪,谭氏还想解释什么,那二人却完全不肯听她分辨,只想去看看庄婉仪到底病成了什么样。
庄婉仪确实操劳过度,病倒在床。
不过不完全是因为伺候谭氏,还有一些别的,譬如在院中栽花种草,修剪树枝,亲自挖坑培土,还有……和商不换二人新婚燕尔,夜里克制不住的一些事。
总之,她是故意让自己病倒的。
这两日上门来指责谭氏、或是看谭氏笑话的夫人们,几乎轮轴地来了梅香园看望庄婉仪,看到的的确是一张苍白的小脸。
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还热情地命丫鬟送茶水点心来待客。
“诸位来之前,可见过夫人了吗?我这些日子病了没去伺候她,也不知她会不会生气。诸位若是见着夫人,还请替我美言两句,我的确是病了,不是故意偷懒……”
她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谭氏责怪!
众人越发气恼,心里的天平全都偏向了庄婉仪这边。
这件事最终还是传到了商相爷的耳朵里。
“你怎么还是死性不改?你打量我病了老了,府里就由你称王称霸是吗?从前旁人说,不换离家出走是因为你这个继母虐待,我还不信。如今看你对婉仪的这个态度,你当年是如何对不换的?你说!”
谭氏万万没想到,因为庄婉仪这件事,还把她对商不换的那些陈年旧事牵扯了出来。
“我苛待他?他在府里的地位和声望,是我能苛待得了的吗?除了当年你们父子决裂之时我说了几句帮腔的话,我还做过什么?”
提到他们父子决裂之事,商相爷气得手抖了抖。
那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往,如今岳连铮也平安回来了,虽然还承受着通敌叛国的流言猜测,总好过捐躯沙场。
商不换看起来,对岳连铮也没什么动作。
“你住嘴!还敢狡辩,什么声望地位,你那个顾头不顾尾的性格,你还会在乎什么声望地位吗?难道婉仪的声望和地位有多差,你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当着外人的面苛待她?你真是不可理喻!”
谭氏也立马反唇相讥,“我何尝当着外人的面苛待她?我都说了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倒我最讨厌的碧螺春的,你们怎么都不信我!”
“你……”
商相爷待要说什么,忽然一口气喘不上来,梗着脖子捂住了胸口。
“老爷,老爷?”
谭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上前搀扶住他,“来人啊,快请太医,老爷又犯病了!”
不过这一次,是被她气病的。
谭氏把商相爷气病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众人越发对她没了好感。
本就觉得她这个继室夫人上不得台面,苛待原配嫡长子那可是大罪名,现在倒好,苛待了儿媳还把商相爷气病了。
不知道发的是什么瘟病。
将军府闻得消息,老夫人有心想来看望商相爷,终究是因为庄婉仪的缘故心怀芥蒂,怕来了相府彼此遇见尴尬。
明川郡主有心要替她去,顺便也能看望庄婉仪一番,“老夫人,想来你牵挂商相爷的病体,不如……”
“不如让儿子替您去吧。”
男子不容抗拒的雄厚声音传来,众人朝门外看去,岳连铮大步而来,身上还穿着军中的铠甲。
他回到长安之后昼夜不息,抓紧时间在军中整顿军务。
明川郡主知道,他是生恐被人抓住把柄,毕竟现在外头对他的不利流言太多了。
“你,你要去相府?”
老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微蹙地看着他。
岳连铮别有深意地一笑,不慌不忙。
“怎么?难道我不能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