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应允这桩婚事之前,裴清麟跑过来找自家兄长了,裴清逸对感情之事并不擅长,他又和做父亲的裴延吵了一架。在这种事情上,叶氏一向是听从一家之主裴延的安排,裴清麟能够寻求安慰的对象就只剩裴清泓一个。
裴清泓的公休日正好是重阳的前一天,他从九月初八就开始放假,兰珉待着的那间书局还没有开始休假,早早的起了就离开了。裴清泓和人道了声早又埋头大睡,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外头嘭嘭嘭的就开始敲门。
“哥,你起了没有?!”这声音一听就是裴清麟的。虽然还想再休息会,裴清泓也只能披了件外衫起来,被声音惊起来的白毛毛从专门为它做的睡觉篮子里探出半个猫头,瞪得溜圆的猫眼盯着门口一身劲装的少年,喵呜了两声又重新把头埋进充当它被子的柔软的衣服里。
“一大清早的,这是又怎么了?”裴清泓把人拉了进来关上门,睡眼惺忪的模样,声音里还带了些起床气。
裴清麟先是坐在凳子上,很快又站立起来,像是火燎屁股一样在凳子上根本就坐不住:“哥,爹替我求娶榆阳长公主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裴清泓用房间的冷水洗了把脸,这会清醒多了,整个人收拾整齐了才回裴清麟的话:“爹在朝堂上开口向皇帝和太上皇求的婚事,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一大清早跑来扰我清眠就为这事?”
裴清麟面庞长得通红,他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这会也没了平时故作老成的样子,两只手不停地绞着手指,嚅嗫着嘴唇道:“那哥你能不能让爹收回这玩笑话,我不想娶那个榆阳长公主。”
裴清泓的面容便沉静严肃起来:“你若不愿,和父亲说便是,到我这里来,我也帮不到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自己和人私下成婚,那就是私奔,教人瞧不起,父母宗族也不会承认。
裴家不是那种底蕴深厚的家族,但涉及到门风的家规还是非常严苛,裴家三个儿子,除了裴清泓有婚姻的自主权,其他两个是根本没有办法做主自己的婚事的。得了多少的荣宠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和裴清泓交好的贵公子里不少都是全凭爹娘的安排娶了门当户对的大家千金。
虽然说三`妻四妾,但家族中承认的正妻只能有一个,裴清麟享受着比普通人优渥许多的生活裴家的任性,自然不是说他想娶谁就能娶谁的。
“我和爹娘说也没有用的。”裴父在很早之前就说过要为他安排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大哥裴清逸在赐婚下娶了那娇蛮的荣欣郡主,至今连个小侄女都为给他生一个,二哥就更没有指望了,娶了个男人,根本就不可能延续裴家的香火,一家人的指望全落在自己身上,裴清麟从来没想过要推拒自己身上的这担子,但是裴延求娶公主一事来得太突然,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你是真的觉得太早了,还是已有心仪之人?”裴清泓也是过来人,虽然没有真正爱过什么人,但看裴清麟的样子,怕是后者不知对哪家姑娘上了心。
裴清麟的脸立马憋的更红了,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谁,谁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既然没有的话,那小麒就安安心心地求娶榆阳长公主便是,这件事情爹肯定是和娘亲商量过了的,他们的眼光你还信不过吗?”不管是叶氏还是裴延看人都是极其准的,更何况榆阳长公主素有美名,容貌品性和家世都是极其出挑的。
“娘挑的自然是好的,可是我不喜欢比我年长的女人。而且她是公主,嫁进我们家,爹娘不还是要向他们行礼吗,我不想让爹娘这么委屈,也不想当那甚么驸马。”裴清麟还是别别扭扭。
“榆阳长公主是先皇血脉,也只比你大了三岁而已,三弟性子跳脱,娘亲自然不会娶个比你还活泼还管不住这家的。公主是知礼之人,虽然说嫁进来的话,会在咱们裴府附近另选一住处充作驸马府,但公主不强求的话,你还是可以待在裴家。至于行礼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爹娘受那个委屈了。”
虽然皇家人身份尊贵,但公主和皇子的地位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在大岚,皇子妃子的爹娘或者是国丈见了皇子和皇帝都是得行君臣之礼,但是出嫁的公主就不一定享用这个待遇。
即使是非常受皇帝宠爱的公主,皇室也规定,只要她驸马的爹娘是皇室宗亲或是二品以上的官员或诰命就不用行礼。受宠的都如此,更何况是那些不受宠的公主,夫家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事情,公主不拿派头也不会有人去揪着行礼的事情不放。,
裴延和叶氏虽然为臣,但一个是握有实权的一品大员,一个是皇帝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只要那榆阳长公主眼睛没有长在脑袋上,就不可能说在裴家二老面前耍公主的威风,更何况榆阳长公主出了名的温雅知礼,是当初叶氏动心思想为裴清逸求娶的妻子人选。
只是当时榆阳长公主年纪还很小,现在过了这么多年,芳龄已然过十有九,皇室再拖下去榆阳长公主就成了老姑娘,裴清麟又性子跳脱,找个稳重些的来压一压再好不过。
“就算她不会让爹娘委屈,那我这个驸马呢,还得天天哄着她不成,她都快二十了,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们裴家树大招风也是爹娘和你说的,娶个公主来,皇室不就更加盯上我们了吗?”裴清麟还是不理解。
看着还哼哼唧唧的裴清麟,裴清泓又给他分析厉害关系:“榆阳长公主和并非当今太后所生,又是受了太上皇宠爱的,当然不会影响裴家的地位。”这位长公主是先皇血脉,但是逝去的皇太妃所生,一直规规矩矩地待在宫里,哪边都不得罪,是太上皇和皇帝之间的一根纽带,娶进来会把裴家和皇室绑的更紧。
“总之我就是不想娶那个老女人,爹要娶他怎么不去,给大哥也是可以啊!”裴清麟任性起来的时候一点道理都不讲。
“胡闹!”裴清泓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壶都震得跳了两跳,一向没见过二哥发火的裴清麟也是忙闭了嘴看他。
“胡说话的毛病你还没改干净,长公主是能让你这么妄议的吗?你让大哥让爹去娶公主,堂堂公主能给人做妾吗,在我这里说再多有什么用,我也不会去劝爹什么,你要真不愿意尚公主,那就去求爹,让爹去和陛下说他一时糊涂了!”
“这话给爹说,爹会把我腿给打断的。”裴清麟气弱了,他也就口头说说,来找裴清泓也只是诉诉苦,让自己二哥把自己的梦打碎而已。
“既然你自己清楚,也就不要想太多,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郎官,这上面的婚事还没下来,公主要出嫁,至少也得等到几个月之后。能断的话,就自己好好的断了吧。”裴清泓拍了拍自家三弟的肩膀,对方这反应,甚至是口不择言,多半是心里有人又难以割舍,说再多榆阳长公主的不好,也过是因为心里有更好的而已,只是可惜了他这三弟,注定要把青涩的初恋掐死在萌芽状态。
看着裴清麟有些萧索的少年背影,裴清泓叹了口气,把顶着一块布的白毛毛从篮子里抱出来顺毛:“毛毛啊,三弟都要娶妻生子了,也不知道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能成。”
白毛毛被顺毛顺得舒服的喵喵叫,在裴清泓提到兰珉的名字的时候全身的猫毛都炸了起来,不过陷入思考里的裴清泓并未发觉,而远在皇宫里批阅奏章的太叔澜突然就打了个喷嚏,差点手一抖就在奏折上画条长长的痕迹。
常秀便连忙吩咐御膳房里去熬制驱寒的姜茶,又提了一下关于榆阳长公主的事情:“太后和皇上对这桩婚事似乎不大满意,奴才在太后那边的人说了,太后似乎有意让灵玉公主和裴家结亲。”灵玉公主是先皇最小的一位公主,比现在的小皇帝大了三岁,是抱养在年轻的太后名下的,比起榆阳长公主要亲近太后得多。
太叔澜也只是提笔顿了顿又接着批阅奏折:“榆阳长公主和裴三公子的婚事早些安排下去吧,你去找些合适的媒婆和宫里的老人去公主的寝殿操办吧。”
“对了,陛下,还有一件事,奴才不晓得该不该和陛下讲?”
太叔澜回了一个字:“说。”
“裴太傅今儿个约了人在缘客来见面,订的还是三楼的雅间,那苏家的小霸王也去了。”
太叔澜总算是多了一个字:“跟,报!”
被两人议论的主角裴清泓洗漱了之后就去赴约了,虽然是休公假,可不代表他就在家里闲着,重阳节要置办的东西自然有府中的仆人准备无需他操心,但报纸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他自然是要在得了空的时候,诚心诚意地去把人请来的。
他要请的人,是苏家的庶子苏靖,苏家和他们并不对头,但苏靖是他所结识的人里,最合适做这个职位的人了。他提议任命谁是他的权力,但拍板最终人选的还是皇帝或者说太上皇的事,能不能友好的和人合作,他还是得先见见人才行。
这缘客来他并不喜欢,但是苏靖经常来的地方,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就把地点定在了这么个苏家的地盘。
只是这一场赴约出了一点而意外,他等的时候苏靖还没来,一个穿着锦衣的青年就突然闯了进来:“裴清泓,你们裴家怎么对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