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鸿家在万寿寺路上的四合院内,这是他唯一在北京的房产,他平时里除了醉心于工作,倒也很少用来应酬,现在病休了更人前冷落鞍马稀。
他也是从起初的烦闷调整了过来,人嘛,一辈子又怎么可能没有沟沟坎坎,关键是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陈秋鸿做为一个老政客,这些当然能看得开。
一切视为浮云,家里就只剩下他们老两口,儿子去外国留学还有二年才能学成归国,家里也没请保姆,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老伴趁着早上市场的菜比较新鲜,一大早便去买菜。
陈秋鸿在家闲得无事,看看书,练练毛笔字,倒也没有别人嘴里的郁闷。
当他刚把“宁静致远”的远字收尾之际,门铃响了,陈秋鸿把毛笔放在笔洗上,走出家门去往大院外开门,走到大门口透过猫眼,看到是自己部下黄冰和陈天,便放心的把门打开。
“你们今天怎么凑到一起了?”陈秋鸿微笑着问道。
陈天瞧着陈秋鸿脸上带着笑意,明白他早从阴霾中走了出来,倒也放心不少,表情稍显郑重的说道:“陈部长,我这一次不请自到,还望你多多见谅!”
陈天乍一客气,还真让陈秋鸿不太习惯,下意识的看了看黄冰不自在的神情,便明白她将自己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陈天。
陈秋鸿并没有要怪他的意思,反而客气的把身子一让,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有话两人进屋谈。
黄冰与陈天一道跟着陈秋鸿进了屋,陈秋鸿家里极为简单,除了些生活必需品外并无太多奢侈之物,陈天感叹,这样一个专心为民做事的好官,如果下来了,那可真是一大损失。
正四周打量着,陈秋鸿发话道:“小冰,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最近,厅里事情比较多,大多被李部长把持,我们许多同志都被他调离了原先的单位。”
黄冰说完以为,陈秋鸿会勃然大怒,毕竟,他在位上并没有退下,而李骆这么着急着动手,很明显没把他放在眼里,谁知,陈秋鸿只是云淡风轻的哦了一声,便没再言语。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算一直自诩了解的他的黄冰也不免犯了嘀咕,陈部长到底怎么了?怎么最起码有的反应都没有?
倒是陈天在一旁主动的致歉道:“陈部长,我做事欠考虑,所以,让你受连累了!”
陈天一向是敢作敢当的好男儿,他可以不向恶势力低头,但一定会向帮助过他的人微笑,老头子自小就教导他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陈秋鸿毫不在意的大手一挥道:“这跟没有关系,完全是小人陷害,想当年岳飞不也是无辜枉死在秦桧的莫须有三个字下吗?”
“可是……”陈秋鸿的大度,反倒让陈天更不安下来。
陈秋鸿宽厚的大手,放在陈天的肩膀上,神情凝重的看着他说道:“陈天,以后的路就靠你一个人走了,我可能就帮不了你了。”
“部长……”黄冰隐隐感到不妙,陈部长的话里隐有绝别的意思,再加上刚才听到被李骆欺负而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念一闪,暗道:“难道……”
陈秋鸿像是明白他的意思,没待他开口就主动的说道:“组织部的老罗,早上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过两天有话要找我谈,我估计,这事儿差不多有了个定论,从目前的形势来瞧,无论是舆论还是组织上对我的看法,都是对我极为不利,估计这一次,我算是干到头了……”
黄冰脸色暗淡下来,她跟陈部长已经有四个年头了,如果陈秋鸿一但失势,那么首当其冲要被李骆给收拾,她倒不害怕自己命运如何,只是觉得有点不甘心,更何况是陈部长在没有犯任何错的情况,这份不甘心就显得更加的明显。
反观陈秋鸿倒是一脸的平静,对陈天继续说道:“你在东北的事情,我本来想向你祝贺的,可惜事情太多,根本抽不出空,等好不容易闲下了,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所以这祝贺也搞的不伦不类的,呵呵……”
心情沉重的陈天笑得极为不自然,陈秋鸿的豁达让他心中那份愧疚更加的明显,说道:“陈部长,这件事情只一天决定没下来你就不能放弃,像你这样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好官,老百姓都看在眼里,他们也不会允许你被平白无故的冤枉。”
这一番掷地有声话,从陈天的嘴里说出来,让陈秋鸿的心里多少有些好受一些,陈天的话没错,自己顶着压力帮助他,承受了多少非议与诋毁,可到头来如果连一句感谢都得不到实在就太不值得,而陈天并没有忘了,从这一点儿而言,让陈秋鸿觉得所受不公正的待遇,最起码是值得的。
三人各怀着心思的,谁也不愿再说一句,这个时候,陈秋鸿的老伴买菜回来了,见家里来了客人,其中有她认识的黄冰,笑着招待道:“小冰,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晚上可别走,我来做饭,让你再尝尝我的手艺。”
这一番话差点没让黄冰落泪,陈部长的老伴丝毫一点儿也不为陈部长前途担忧,反而要请她吃饭,可她现在的心情,就算是佳肴琼酿也形同嚼腊食之无味。
勉强的笑道:“谢谢阿姨,不过我待会儿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
说罢,就拉了拉陈天的袖子用眼神示意离开,陈天当然明白,与她一道准备离开,在临走之前,陈天郑重的承诺道:“陈部长,相信我,这事儿因为我而起,我也会替你解决!”
“好的!”陈秋鸿微笑着与他们挥手告别,心里却并没有希望放在陈天的身上,毕竟他一个普通的医生,又岂会有这么大的本事,插手到政府的组织上的事情?
黄冰与陈天两人出了陈秋鸿的家,两人心里就像压着一块重重的铅块,谁也没心情再说话,默默走了一段,黄冰笑着说道:“陈先生,陈部长一定会没事的,你就放心好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先走了,有空再联系。”
黄冰笑得很开心,可陈天瞧得出来,她的心情比起自己来更加的沉重,毕竟,陈秋鸿一但下来,对于她的打击要严重的多,明白归明白,陈天也不想当她的面戳破,微笑着挥手与她告别。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形成一道长长的总也望不到边际的人潮不断向前涌动,而陈天随着这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毫无想法的随波逐流,陈秋鸿的事情,他承诺要解决,可是怎么解决,他一时还没想好。
天渐渐黑了,陈天漠然的看着街道边的商场霓虹闪烁,人群的喧闹,而这一切似乎与他无关,一向顺风顺水的他头一次感到了挫折,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一个他一直很敬重的人陈秋鸿。
思虑再三,他拨通了胡老的电话。
“小伙子,你终于想到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了!”从电话里胡老的语气很愉快,像是很高兴接到陈天的电话。
陈天见识过胡老的奢华与气派,而他与身俱来的霸气并非有钱就可以做到的,他觉得这个时候找胡老帮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犹豫片刻后开口道:“胡老,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胡老对于陈天主动开口相求有些意外。
“关于陈秋鸿的事情。”
“哦,他的事情,我多少听说了一点儿,这样吧,明天我让金命去接你,我们当面聊。”
陈天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而刚准备收拾心情打个车回别墅之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你们想干什么么?滚远一点儿!”这声音之熟悉,陈天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萱萱传来的。
举目四望,发现离他不远处,有一个人来人往的广场,要不是萱萱忽然提高了嗓门,以他现在的心不在焉的状态,还真难从人来人往的人流中发现她们。
赵清雪和欣欣,还有萱萱三女正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所围,陈天疾步走了过去,怕她们害怕,喊道:“我来了,千万别担心!”
三女正策手无措之际,没料到陈天如同心有灵犀般不期而遇,心中的喜悦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三女脸上都带不同程度的欣喜,用极其期待的眼神看着朝她们跑来的陈天。
“又是你?”周经纬抬眼瞧着陈天,虽说有一段日子没见,可他就算做梦都不会忘掉陈天的样子,咬牙切齿道:“怎么,你又替人出头?”
“不错!”上次唐雅被禁闭的事情,陈天觉得还没找这位周少算,没料今天真是冤家路窄,他竟然主动冒了出来,这让陈天有一种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感叹。
赵清雪凑在陈天身旁低声道:“这里地面低洼不平,昨天下了些雨又积了些,他们开车时驶过速度太快,所以溅到了欣欣和萱萱身上。”
陈天点点头,不过他也明白,周经纬一伙人敢不依不挠将三女围着,欣欣和萱萱一定说些让他们难以接受的话。
不过陈天今天心情很不好,他希望有个途径发泄一番,而与周经纬的不期而遇让他意识到,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途径,微笑道:“周大少,你难道不打算跟我们道歉吗?”
“道歉?!那她们骂我的话,又怎么说呢?”周经纬摆明是个只肯占便宜,不愿意吃亏的主儿,他又岂会轻易的与向别人道歉。
从他身上传来浓烈的酒气,陈天离他老远就闻到了,再加上与他一道的几个阔少脸色通红脚步踉跄,都是一副喝醉酒的样子,陈天笑了,小声对身旁的赵清雪低声道:“给陆浩然打个电话,就说这小子酒后飚车。”
赵清雪抬眼看了周经纬一伙人借酒发飚的样子,不由得抿嘴笑了笑,借着陈天的身体掩护,偷偷的给陆浩然的打了个电话。
萱萱见他们嚣张的样子,实在气不过,上前说道:“你们把买的新衣服溅了一身的泥水,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你说什么怎么算,我们就怎么算?”周经纬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看上去就让人讨厌。
陈天倒也不着急,闲暇以待的在一旁看着笑话,赵清雪打了电话,陆浩然的人待会儿就到,正好趁着有空可以陪他们好好玩玩。